一般认为,超越论还原是胡塞尔还原的终点,胡塞尔在这一终点上给出了先验自我这一阿基米德点。然而,超越论还原并非还原的终点,还原的推进会不断地进行下去。还原的推进扩大了还原的范围,这使还原遍及整个世界中的一切东西,因此有还原彻底化的说法。还原的彻底化为我们呈现的是整个意识的王国,它使现象学的研究范围扩大到一切意识关联的领域,即使是非意识、无意识等领域,因其只能在意识中被给予,也属于现象学研究的范围。这样,无论是自然科学的相应问题,还是精神世界中的一切构型,我,社会,等等,都可以在还原的彻底化推进中,被追溯至其在意识中被给予的内容、方式、类型与关联等。需要指出,还原的彻底化在一些研究中被称为第二次还原,这给人一种假象,即第二次还原是承接超越论还原而展开的,事实上,超越论还原与还原的彻底化并非简单地承接关系。
在《经验与判断》中,胡塞尔在讲到还原的操作时,特别讲到本质直观,这是理解现象学还原最为关键和核心的概念。这个概念与本质还原相关联,同时与超越论的还原关联在一起。在胡塞尔那里,超越论的还原亦通向对超越之物的本质把握:它排除了事物经验的、相对的、历史的和自然的实在,这使超越论的还原明显针对经验事实而展开。人们据此认为胡塞尔否定了经验的事实领域,这种说法对超越论的还原而言是站得住脚的。然而,如果还原完全否定了经验事实,那么还原便只具有破坏作用。当人们指责胡塞尔的超越论现象学是“唯我论”时,胡塞尔不得不对还原做出进一步的解释。在现象学心理学讲座中,胡塞尔强化了现象学建立本质科学的意图。这与胡塞尔晚期对本质直观概念的运用相对应,它指出事物在还原中被把握到了其逻辑的与形式的本质,这正是现象学方法的积极面向。本质的直观,依赖于胡塞尔对超越之物所做的还原,它经历个体在经验事实中的变更,而通向事物任意变更背后的逻辑形式。对胡塞尔而言,被直观到的本质就是事物的逻辑形式,它只能通过直观的方式而被把握到。正如几何学的观念,它在历史的发展中显现出理念的客观性。因此,超越论的还原廓清了还原的范围,而本质直观则为现象学提供了还原的对象。
就还原与笛卡尔的怀疑之间的关系而言,两者的一致之处在于都寻找自明性的基础。两者的差异在于目的不一样,因而所采取的方法也不一样。如前所述,笛卡尔的体系化目的取代了方法的探求,体系性的问题使笛卡尔一再被批判,胡塞尔却发现笛卡尔的方法是可利用的。正是这样的意图,胡塞尔把怀疑转化为还原,着重讨论还原的路径。还原方法在胡塞尔那里非常的精细,因为他为奠基保驾护航。尽管人们把现象学方法的分化为更为细致的步骤①,但这些方法是很难在抽象的运思中真正操作,除非经过示例性的引导或长期的训练。因此,还原的路径更像是技术化的取向,对于本质性考察的真正性没有强调出来。现象学还原的剩余不是指剩下了什么东西,超越论还原的“终点”——先验自我,也不意味着任何实指的内容。还原的剩余,先验自我仅仅意味着纯粹意识本身,它是所与性显现的范围,亦是对象被把握到的基础与条件。如果连纯粹意识都被还原所悬置,那么对象就无法显现出来。所以,还原剩下来的是绝对意识的领域,胡塞尔以先验自我为实例,把还原中本质直观与超越性层面都展示了出来。
无前提性原则是现象学对于回到实事本身的另一种补充性说明,也意味着不是在直观中直接被给予的东西都需要被排除掉。在胡塞尔这里,已经不是康德意义上的可能性问题,而是在何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得到确真性的认识,可以寻求哪一种方法,或以怎样的态度才能达到严格科学的目的。严格科学哲学的目的已经不是可能性的问题了。它首先是坚持了某种可能性,如果借用以往的术语的话,这样说是可以的。胡塞尔要求必须要领会现象学术语自身的独特性,因此,他发展了自己的术语,对于有些术语,如本质等,是在还原操作之被后重新使用的。严格的思想家和大科学家自身就带有现象学的方法意识,胡塞尔只是要将这种优秀的方法性的东西揭示出来,并予以强调,这就是科学化的一个方面,它为研究提供了可借鉴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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