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在雅克·拉康(精神分析)和米歇尔·福柯(历史主义)之间的理论碰撞,一次对历史主义的深刻批判。在“如何处理欲望?”这一问题上,精神分析和历史主义分道扬镳。
★ 犹如亲临拉康的讲课现场,柯普洁娴熟地使用拉康的诸多关键概念去讨论一系列议题:亨利·柏格森、功利主义、吸血鬼、侦探小说和黑色电影、朱迪斯·巴特勒……她提出充分的理由向我们证明,在对历史过程以及生成原理的解释上,拉康的思考模式具有一种优越性。
★ 通过促使文化分析者读懂欲望,读出文化叙述中无法发声之物,一种新型的文化批评呼之欲出。
本书是美国重要的文化理论家、拉康派批评家琼·柯普洁第一本专著,她运用拉康精神分析理论,从电影、哲学、文学、摄影等多个角度,对弥散在人文领域中普遍的“福柯幽灵”发起了雄辩的声讨。拉康和福柯虽同被视为从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思潮中涌现出的关键人物,但他们思想中的隐含分歧却将我们导向对诸多文化现象截然不同的理解与反思。
在书中,作者不仅尝试为精神分析重新夺回对“性”“凝视”等重要理论问题的解释权,澄清语言和主体之间的辩证关系,还将展示精神分析对历史的独特见解:“主体是没有满足历史需求的历史产物。”作者主张,文化批评的使命在于读懂欲望,即文化表述中那些无法言说的部分。
偶然性与无意识
(致我的中国读者们)
听闻我的第一本专著即将与中国读者见面, 我感到愉快且荣幸。 但我不得不承认, 这个喜讯令我感到几分惊讶,正如不久之前, 一则网上的新闻故事带给我的。 这则消息有关一群杰出的知识分子, 他们每周在 Zoom 上聚会, 讨论 18 世纪塞缪尔·理查逊(Samuel Richardson)那本整整1 500页的小说《克拉丽莎:又名一个年轻小姐的故事》(Clarissa: or The History of a Young Lady), 以此来纾解当下因新冠肺炎疫情的隔离而带来的苦闷。“真够神奇的”,看到这则消息时我暗自思忖。 这本小说的完整版本极少被人阅读, 取代它的则是一个常见于大学文学课程的、 大幅缩写的版本。 我无意于将本书与理查逊这本极为重要的小说相提并论, 我只是讶异于支配着种种事物出现、 消失又重现的神秘节奏。 从未有人会预料到这部小说将与这群知识分子产生一种特殊的关联, 后者正苦于新冠肺炎疫情所带来的种种社交退避(social withdrawals) 的症状。 似乎突然之间这部小说又变得重要了, 这佐证了偶然性的本体事实(ontological fact of contingency)。
按照宽泛的学术发表标准, 这本书在 1994 年的首次出版是成功的。 它即刻就被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重印了,随后被翻译成多种语言, 接着被 Verso 出版社纳入“激进思想家”(Radical ­inkers) 系列中再版。 然而, 尽管本书的反响颇有热度, 我亦觉察到一股寒意——甚至在它出版之前。 本书第1章作为论文首次提交于1988年在巴黎召开的会议“法国拉康派电影理论的美国接受”(Th­e U.S. Reception of French Lacanian Film ­Theory)。 我论文的评议人雷蒙·贝洛(Raymond Bellour) 对我的论点提出了充满敌意的回应,在当时甚至引发了一场小型丑闻。此后,当会议论文被结集成书时,贝洛决定不再提交他的回应用于公开发表, 相反, 他写信给会议组织方来说明他拒绝提交的种种理由。 他写到, 没有必要给我的论文一个回应,因为它与会议所宣称的主题以及他的期待并不“切合”(stay within the lines)。 会议的组织方《框外》(Hors Cadre)杂志并没有忽视贝洛对我“不符合游戏规则” 的指责中存在的反讽意味, 他们将这封信公开在会议文集中。显然,在框架外进行思考是不被允许的。 美国电影理论家托德·麦高恩(Todd McGowan)也没有忽视这其中的反讽, 他在《电影理论与“游戏规则”》一书中提到了这个我称之为“小型丑闻”的插曲,通过将其重塑为电影理论中的一个“创伤”,他强调了它所暗含的(学术) 重要性。
本书最后一章也经历了一种相似的遭遇。这篇文章作为一次对精神分析性别差异学说的严肃重访而受到欢迎,然而一种沉默却扼杀了我论点的后续影响。 这篇文章的拥趸之一,斯拉沃热·齐泽克(Slavoj Žižek)第一个指出了这种沉默:“这篇有关拉康派性别差异理念的哲学基础与后果的论文,在众多对拉康的攻击中被悄悄回避了。”齐泽克始终拥护我的论点,同时他也采用“创伤性的” 一词来指涉女性主义者们的缄默。我们本来期待着与她们展开一场激烈的论战。
如果没有激起一种防御的话, 我在本书中的许多论点至少也该触发一场学术上的争论, 不过没有必要继续纠结于学界对本书的这种古怪而严重的“忽视”。毕竟,我的观点也没有完全被无视,不少才思敏捷的学者极其认真地对待它们, 并增添了新的思考维度及变化(twists)——这些都是我未曾设想并十分钦佩的。同时我也理解,虽然我严厉地在本书中批评了历史主义(historicism)这一在我写作之时占据主导地位的思想方法,但仅凭这些并不可能击倒这位强大的对手。在大多数人眼中,历史主义是对思想的救赎;而在我看来,它所及之地一片荒芜。人们不应当天真地踏入这些战场。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提到某些间歇性的“忽视”, 正因为它们带给我“创伤”这一外号。当我们用创伤来指涉某个事物——或某人,如在此语境中——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精神分析理论在创伤的问题上付诸了大量的笔墨。我所获得的标签给了我一种新的动力来回顾这个已被充分研究但依旧紧迫的概念。简单来说,我们可以认为创伤命名了一种无能(inability):无能去转化或消解某些事件,无能将某个事物纳入意识的系统当中。从这个简要的定义出发,许多问题涌现而出, 尽管在此我们只能提到其中的一些。 如果引发创伤之物存在于意识的外部,那么它何以困扰——或者, 更确切地说: 创伤化——意识呢? 为何意识不简单地将其忽略或无视,也就是“不被创伤化” (untraumatized)呢? 这必然是由于这无法被消解的事物并不单纯处在意识之外, 而是紧密地与后者相联系。创伤既被认为是历史性的, 同时也是结构性的, 这个事实也产生了其他的一些问题。从时间上,我们所谓的创伤性时刻就是指有些事情, 它们颠倒了所有在它们发生之前的事。革命就是创伤性的事件, 因为它们在空间上破坏了正在运行的结构: 结构突然间无法再像往常那样延续了。 然而,创伤并不仅仅是破坏性的。在这一点上,弗洛伊德有着明晰的立场: 主体本身正是被一个创伤所构成的,或者说,主体本身是像创伤那样被构成起来的。性存有(sexuality)并不是主体性的次级现象,而是决定主体与其自身关系的、起源性的非共时性(originary asynchronicity)。
尽管这一对创伤的双重定义广泛为人所接受,却未曾有一种持续的思考来尝试把握这两种形式之间的关系。不过,近来我意识到另一个弗洛伊德的概念,“无意识情感”(unconscious affect), 或许能阐明这一点——尽管这个我寻求启迪的概念有可能使我们的问题变得更加棘手, 因为很少能想到一个比它更自我反噬的概念。 一种不能感受其自身的感觉? 这有可能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知道弗洛伊德参加过弗朗兹·布伦塔诺(Franz Brentano)有关亚里士多德的著名研讨班, 而弗洛伊德的读者如果读过亚里士多德的《论灵魂》(On the Soul)的话,便不会看不到精神分析之父与这位古希腊哲人之间令人震惊的共通性。在此背景下,无意识情感所提出的问题(“怎么可能会有一种不能被感受到的感觉呢? ”), 在亚里士多德提过的一个问题中产生了回响: 为什么会有没有感官效应的感觉呢?(why is there no sensation of the senses?)而亚里士多德的作答同时也对应着弗洛伊德的问题:“可燃的事物……从来不会自燃, 而是需要一个有着点燃……力量的中介物,否则它就会自己燃烧起来,而不再需要一簇将它点燃的实际的火。
总序 | 重拾拜德雅之学
中译本序 | 偶然性与无意识(致我的中国读者们)
致谢
读我的欲望!拉康与历史主义者的对抗
1 导论:结构不上街
2 精神矫正的主体:电影理论和拉康的接受状况
3 切割
4 服装化的超我
5 吸血鬼、哺乳与焦虑
6 无能的大他者:歇斯底里与美国民主
7 密室或孤寂的房间:黑色电影中的私密空间
8 性与理性的安乐死
索引
在本书之后,文化研究领域中的一切都无法维持原样了:电影理论、女性主义、哲学和精神分析将不得不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彼此联系。头一回,一位美国学者严肃地对待拉康,并使文化研究对拉康理论的普遍挪用降格为一个理所应当的枝节问题。本书远远超越了政治正确,它是一种理论上的正确:如果此书尚不存在,那么则有必要把它写出来!
——斯拉沃热·齐泽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