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呼噜声又开始山响了,一脸疲倦的温朴,使劲叹了一口粗气。不过他倒是能理解住在隔壁的山东局长,那家伙比较胖,晚上又拼了一场大酒,倒下来不打呼噜就不正常了。
晚饭本打算在洼地里吃,公司食堂都准备好了,不料想,当地县长带着一千人杀进洼地,死活请北京来的大领导到县上去坐坐,还说市委书记这会儿也正往县上赶呢。
鲁培明和陈炎从丛德成脸上领到了无声的吩咐,于是站出来救驾,说领导们今天一到洼地,歇都没歇就下去视察工作了,现在领导都很累,晚上在洼地随便吃点儿就休息了,明天的活动,排得也是满满的,建议另找时间交流。
女县长听完,根本不打退堂鼓,笑吟吟左一声大哥鲁培明,右一句老兄陈炎,三两个回合就把鲁培明和陈炎搞蔫巴了。
安装公司的领导,哪能跟这些地方上的父母官不熟悉呢?平时彼此间有过酸脸,有过冷场,有过拆台,有过搭桥,有过抬轿,有过穿一条连裆裤还嫌不亲密的时候,这些都很正常,哪儿的中直单位跟地方政府都是有恩有怨有合作。
不过今天这出戏,事先鲁培明与陈炎没有参与编排,地方政府这是堵住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鲁培明和陈炎也并不介意,去了听地方领导说来说去,不去听丛德成等人讲来讲去,所以说去留无所谓,反正都是提着耳朵听的事儿。
女县长已是人到中年,身材细高,眼睛不大,表情丰富,话能拐弯绕道,缠上谁,就不给谁留出脱身的缝隙,非把你拿下不可,搞得玩场面应酬玩得几近炉火纯青的丛德成,那一刻也没能把女县长玩转,临了只得硬着见了汗气的头皮,应下女县长的请。
从招待酒店到参加人员,这顿宴请县里显然是精心策划过,桌上桌下的细节都关照考虑到了,就说清一色的女服务员吧,甭管长相气质如何,人数让你咋舌,几乎是一个服务员包一个客人,眼睛盯着你伺候,让你感觉组织这个酒场的人,以及在这个场上服务的人,实诚得就差把心窝子撕开给你看了。丛德成和温朴没动白酒,都只是喝了点儿红酒。
要说还是山东局长不怯场,坐上桌没多长时间,就跟地方领导硬碰硬了,尤其是爱跟女县长叫板,话投机了走一个,话不投机照样走一个,有一次连着跟女县长整下去三大杯,一杯就是二两。夹在两帮人中间的鲁培明和陈炎话没少说,酒也没少往下灌,哪头喝出疙瘩事儿来,两人都要端着酒杯去化解,稍不留神偏向了哪头,八成要给没被偏向的那头罚酒,弄得鲁培明和陈炎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时常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了。
市委书记年龄偏大,又刚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在酒上很容易就被大家同情过去了。两帮人之所以都愿意放市委书记一马,还在于他的酒德不错,并没有倚老卖老,或是拿病身子说事儿,自己不喝一劲儿去灌别人酒。
市委书记一直在主动接触丛德成,话题很广泛,从中央到地方,从社会到单位,从物价波动到食品安全,从领导干部财产申报到配偶经商,偶尔会提提安装公司整体搬迁这件事。比如,讲到时处理洼地上的动产和不动产等事宜,书记说你们部里如果需要市委市政府出面协调,或是出台一些相关的优惠政策等,那他到时一定举全市之力,送方便上门,毫无保留地配合国企的搬迁工作。市委书记这番话,把他的意思说得很含蓄,这要是让管洼地的镇长给归纳一下,市委书记的意思就没遮没掩了——镇长曾跟鲁培明和陈炎说过,等你们搬走后,留下的这堆破烂,我们辛苦辛苦,帮你们处理吧,至于说帮工费搬运费什么的,就不跟你算了,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家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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