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记忆•美学家
文:胡南,《服装设计师》
明媚的天气里,清晨的阳光会轻轻柔柔地透过东边的窗户斜上床榻的一角。甚至不用睁开眼睛,就可以感受到细碎的暖意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北京的冬日萧瑟寂寥,风时常刮得猖狂。环铁艺术区里这座三层小楼的白色砖墙和屋顶将凛冽刺骨通通隔绝在外,再用一扇窗截取了阳光,在屋里勾画出安详和煦的假象。
张肇达说,中午的日头会转到卧室的中央,傍晚的霞光再走到门口。如果时间也可以用它留下的轨迹来计量,那么这一段钟摆一般的弧线,便是一天。而最好的日子,大抵也不过就是安静坐着,看尘埃和偶尔张牙舞爪闪过的树影在亮光下飞扬,在黑暗里沉默,和着光影一起流转。在这钟摆的两极间周而复始,时光便爬过皮肤,一点点累积起记忆的温度。
“美是我们对于记忆的复制。”张肇达的顶层起居室里,处处安放着他的记忆片段。襁褓时睡过的摇篮,朱漆还油光发亮,岭南的地方纹样质朴鲜活。孩提时盖过的被褥、穿过的衣服,都叠放在摇篮里,仿佛还依稀留着婴儿的余温和奶香。中山老家搬来的佛龛、条案、书架,棱角早被磨得圆滑,木头的纹理间填满了抹不去的种种印记。也许老的物件真的是有生命的。盘坐在它们中间,几乎就能听到与自己呼吸同步的,那些带着讯息的悠长、缓慢的吐纳。不知道我们那些时常萦绕心头或是突然浮现脑海的记忆,是否正是它们记录下的故事和倒带重放的画面?那些刹那闪现的灵感和无边无际的想象,是否正是它们投射的海市蜃楼和揭示的未来光景?我不知道那些留在脑海里的,关于未来的画面是不是也能称作记忆。康德这一刻抬头仰望的星空其实是来自数万年前的遥远记忆,霍金的《时间简史》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似乎都不够回答,是不是也有已经发生过的未来在记忆里储存。但所幸思想和美学可以超越光速,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维度,将彼时彼处都转为现下此刻的存在。所以当眼前画面出现,耳畔声音响起,便挥毫、泼墨、涂鸦、奋笔,把时光、记忆、未来都翻译成线条、色彩和文字。
落雨落雪的时候,张肇达常常在起居室外面的天台一坐就是一天。雨水打在天台的宽阔玻璃房顶上,有极好听的节奏,或密如鼓点或疏似风拂。抬起头还可以看见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交错着漾开去。雪便通常轻柔得多,不知不觉间就覆满房顶,反射进一片干净的白茫茫光亮。雨打芭蕉声,寒江独钓雪。心境所至,便天地广阔。
我一直想问他,下楼的过程,是不是类似入世。二楼的工作室,顾客、员工、学生、合作伙伴天天人来人往,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和面料。高级定制礼服、婚纱、内衣、休闲装、各式各样的合作发布会时装,多得眼花缭乱。一楼依旧在水面的中央搭出宽阔的平台,经常是满座高谈阔论。古琴声悠远、檀香味沉静、普洱色深邃,墙上的画颜色大开大合,老僧送的字清丽而力透纸背,在里坐上十天半月,遇上什么人都不足为怪。所以我终究又觉得我的问题不是个问题。走出到门口,伏尔泰和大卫的雕像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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