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
明王朝的情报系统还是比较灵敏的。只是努尔哈赤的死期不大准确,比实际早了一天。努尔哈赤的确曾在清河疗养,他的死确与兵败宁远(今辽宁兴城)有很大关系。
天启六年正月十四日,努尔哈赤亲率十三万人马,号称二十万大军,对明帝国发起进攻,试图一举拿下山海关外诸城。十七日,十三万大军横渡辽河,分左右两翼,在千里旷野上如同狂飙席卷而来,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明帝国军队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如他所愿,仅几天时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连克右屯、大凌河、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连山七城。二十三日,旌旗飞舞、枪戟如林,浩浩荡荡的后金八旗军,直扑四虚无援的宁远城。
宁远,处于山海关以北二百里。是当时锦宁战略防线中的重要军事要塞,系原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经略辽东时所设。孙承宗因得罪魏忠贤阉党罢职后,阉党骨干、兵部尚书高第代行辽东经略,对坚守山海关外军事战略要地持悲观态度,竟令关外苦心经营多年的屯守兵马全部撤入关内。对此,唯有镇守宁远城和前屯卫的宁前道袁崇焕抗命。因为他明白,宁远、前屯卫绝不能丢。宁远、前屯卫完了,山海关也就完了;山海关完了,京师门户随之洞开。袁崇焕称,“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我必不去”,誓与此城共存亡。高第拿他没有办法,将其他各地屯兵尽驱入关。宁远城,遂成孤悬关外的一座危城。而努尔哈赤率领的八旗军,是当时世界上最悍勇的一支劲旅,野战则克,攻城则取,素有立则不动摇,进则不回顾,威名震慑,莫与争锋的赫赫威名。不料,宁远守城主将袁崇焕竟在前临强敌、后无援师的逆境中,指挥四万余名将士,死守孤城。宁远,成了阻碍努尔哈赤扩张霸业的一颗钉子。
努尔哈赤此时志得意满,霸气昂扬。二十四周岁那年,他用父亲塔克世留下的十三副盔甲,率百余人马,踏上统一女真各部落之路。仅用六年时间,他统一了建州女真。经三十三年浴血征战,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正月,统一女真各部落,在赫图阿拉称汗,建元天命元年,国号大金(史称后金)。两年后,他公开向明帝国宣战,诈取抚顺城,巧夺清河堡。尤其是1619年之春发生在苏子河畔的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统率的金军,仅用五天时间,大败号称四十七万(实为九万)的明帝国大军。从此,金国转入战略进攻,下开原,取铁岭,夺沈阳,占辽阳,连夺辽东七十多城。在实现称汗辽东的夙愿后,又挟风雷锐气,轻取辽西军事重镇广宁,锋镝直指明帝国山海关外最后一道军事屏障——宁远城。
努尔哈赤的对手袁崇焕,是个南蛮,广东东莞人,文官出身,四年前金军攻克广宁时,他才从南方知县任上调到明朝廷兵部,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时年四十二岁。在金国大汗眼里,他只是个毛头小子,而且系舞文弄墨之辈,初历战阵,毫无实战经验可言。努尔哈赤久经沙场,屡战屡胜,不知砍掉了多少明将脑袋,哪里把兵寡将微的袁崇焕放在眼里。他不顾三七二十一,指挥麾下八旗将士强攻宁远城。可是,努尔哈赤有所不知,对手袁崇焕也是一个狂人。他自诩“边才”,四年前曾单骑视察山海关内外,回朝后上疏熹宗皇帝,称“与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狂人为孙承宗所赏识,不久如愿以偿经营宁远,任宁前道之职。当时,在科学家徐光启建议下,明帝国从国外购进三十门红衣大炮。此炮实为葡萄牙人制造的早期加农炮,炮身长、管壁厚,很笨重,但射程远、威力大,尤其对密集骑兵具有强大杀伤力。这三十门大炮,十八门镇守京城,一门不慎被毁,余下十一门被袁崇焕弄来架设在宁远城头。面对三倍于己的攻城强敌,书生出身的袁崇焕并未吓成一摊烂泥,而是临危不惧,周密布防,指挥城中军民从容抗敌。他先嘱将士不发一枪一炮,当敌军在大炮射程之内扎下大营后,下令燃放大炮,一炮歼敌数百人。努尔哈赤并未被如此厉害的大炮所吓倒。二十四日,决战开始,八旗将士神勇无比,在红衣大炮轰击下尸横遍野,仍前仆后继,拼死猛攻。特别是身披铁铠二重的铁头子兵,顶着炮火,架起云梯,挥斧开凿冻土城,凿开高二丈大窟窿三四处,几十处凿成“凹”形,壮烈绝顶。危急关头,袁崇焕镇定自若地指挥官兵投掷燃烧的油棉、柴火,抛掷火球、药罐,火烧铁头子兵,而且在自己挂彩流血的情况下,自裂战袍稍加裹扎即坚持战斗,令麾下将士激奋不已。二十五日,八旗劲旅继续攻城,宁远城头的红衣大炮隆隆轰鸣。弓箭长矛哪里敌得过红衣大炮!勇猛的八旗将士成批成批地倒毙于天崩地裂的轰鸣声中。连续两天恶战,八旗将士用尽攻城之策,终未叩开宁远孤城的大门。宁远城下,甲仗山积,伤亡达数千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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