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经典与现代阅读:深圳学人·南书房夜话第二季》:
《论语》是一本好书,绍培先生刚才说今天主要由我来讲说,其实他在这方面也相当有研究,他原本就是武汉大学科班毕业,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这方面的阅读跟思考。所以,今天是我们两个一起来谈,必要的时候,他随时可以打断我。现在我先说一下《论语》大致是一部什么样的书。绍培刚才说我有《论语》的书,指的就是我的那本《圣者凡心——王立新教授讲论语》。今天我带来两本,奖励在场的听众,谁表现出对《论语》的热情高,我就签名赠送给他。
我先说一下《论语》这部书。
《论语》这部书在中国家喻户晓,尤其是近些年来,从国学热以来、儒学热以来,大家都在读《论语》。现在的街道上,包括建筑工地的墙壁上,都贴着《论语》的话语,说明大家重视《论语》,也表明大家对《论语》相对熟悉了,都知道《论语》是一部好书,不像我们小时候。我们小时候,赶上“文化大革命”,知道《论语》,不是因为它好,反倒是因为它坏。当时都认为它是一部坏书。究竟怎么坏,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回过味来了,觉得《论语》是一部很好的书。我大学读的是哲学系,因为英文水平比较差,对中国的历史比较感兴趣,于是就选择中国哲学的方向。选择中国哲学,首先遇到的经典就是《论语》。几十年下来,闲着没事就翻《论语》,不管是研究宋代儒学,还是研究明代儒学,最后都会返回到《论语》上来,都得去查证《论语》里到底是怎么讲的。因为《论语》是源头,作为儒学研究者,这是我跟《论语》的缘分。我就因为这种职业研究的目标,跟《论语》结下了终生不解的缘分。《圣者凡心》这部书,其实是我给学生讲通识课,就是素质课的讲稿。我讲通识课的时候,把那些讲课的记录,略加整理后交给了出版社。因为是在讲稿的基础上写成,里面有一些很口语化的话语,针对性也比较强。
我先说了我跟《论语》的缘分,现在再来说我跟孔子的缘分。
我小的时候,正赶上“批林批孔”,老师教我们唱一首歌,叫“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坏东西,满嘴讲仁义”。这首歌现在上网都查不到,很多人都忘记了。绍培先生或许记得。当时我们小,既不会想,也不懂为什么要去想,就是跟着唱,还热情洋溢地跟着唱。后来长大了,慢慢开始想些问题,这个问题也就不小心被想起来。林彪是谁,大家都知道。说林彪和孔子都是坏东西。林彪咱们不说,跟咱们今天的话题没关系。但是孔子为啥坏呢?后面有一个限定语,就是“满嘴讲仁义”。怎么讲仁义就坏,难道不讲仁义好吗?想来想去就糊涂了。当时都说孔子和中国历史上的传统儒家的坏话,说他们“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是这么说的吧?(转头问王绍培)虽然大家都这么讲,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哪男盗,哪女娼。虽然当时我不懂,但这种对孔子的感觉,却建立了我跟孔子最早的缘分,这是社会提供给我和孔子之间的缘分。还有家庭提供的缘分,我父亲年纪很大,比我大55岁,没念过几年书。我小的时候,他经常跟些老朋友坐在院子里聊天,在“文革”期间坐在房前屋后聊天,我喜欢听老人们讲故事,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装作在边上玩的样子听他们说话。当时他们说到了孔子,父亲讲了一句“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我完全不懂,什么叫天不生?谁是仲尼?何为长夜?我一点都不懂,可是因为好奇和兴趣,这个话却被我彻彻底底地记在了心里。大约直到我失忆的那天(还有多少年,那要看我的命力了)为止,我都忘不了这句话。可这句话从哪来的?我不知道。上大学的时候读《论语》,然后读《孟子》,我发现《孟子》里有些话比较像这个话,《孟子》里面引孔子的学生对孔子的评价,说孔子“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者也”。说是从打有人类开始,就没有人像孔子那么“盛”。就是繁荣昌盛,盛大的“盛”。在中国文化里面,“盛”和“大”两个字,都是特别伟大的,比伟大还伟大很多。我当时感觉父亲讲的那句话语,好像是从《孟子》这个话里转出来的。像,但不是;真像,但真不是。后来我沉浸在宋明儒学里面,用心研究湖湘学派。为了考证湖湘学派的很多事情,去看朱熹的文字,因为朱熹跟湖湘学派关系很密切,里面一定有很多关于湖湘学派的线索,于是就去查找。在《朱子语类》里面,我看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出处。这句话是朱熹的弟子蔡元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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