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尔全集 第三卷 故事与特写》:
老施莱梅①尽管我们的城市不大,尽管城里的居民为数不多,尽管施莱梅足不出户地在城里生活了六十年,但还是不曾有人能对你说,施莱梅是谁,他曾经干过些什么。这是因为他像多余的、不值一顾的东西那样被遗忘了。他八十六岁。两眼泪汪汪,肮脏的小脸盘满是皱纹,长满了略带黄色、从来不曾梳洗过的稠密的胡须和凌乱的头发。施莱梅几乎不洗澡,很少换衣服,发出一股儿难闻的气味;他与儿子和儿媳同住,儿子把手一扬,把他撵到暖烘烘的旮旯里,把他给忘了。
暖烘烘的旮旯和食物——这给施莱梅布施的一切,看来很令他满意。暖和暖和自己疲惫的老骨头,吃一份油腻多汁的好肉,这在他便是最大的享受了。他第一个走到桌子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份肉,用长而瘦的手指痉挛着将肉塞进嘴里,直到家人拒绝再给他哪怕一小片肉为止。施莱梅的吃相很难看,整个身体颤抖着,指甲缝尽是油腻,可怜巴巴的脸忧形于色,唯恐人家欺负他,把他给忘了。有一回儿媳逗施莱梅:她在桌子旁似乎要绕过他,老头儿激动起来,无助地环顾左右,张开扭曲没牙的嘴巴想笑;他想表示,食物对于他无关紧要,他笑了,但在眼睛的深处,在嘴边的皱纹里,以及在张开的哀求的手中,讨吃的要求却表露无遗,因痉挛好不容易才挣出来的微笑是如此的可怜,玩笑被忘记了,老施莱梅分得自己的一份。
他就这样活在自己的旮旯里——吃了睡,夏天则晒太阳。他的悟性似乎早已失去。他对儿子和家务事无动于衷。冷漠地瞪着来客,只担心一件事,孩子是否在觊觎他藏在枕头下变干了的蜜糖饼。无论何时,无论何人都不与施莱梅搭讪,不与他商量,不求他帮忙。施莱梅很满意。有一天晚饭后儿子凑到他耳边嚷嚷道:“爹,这儿要撵咱们,你听着,他们要撵咱们!”儿子的嗓子痛苦得直颤抖,脸孔直抽搐。施莱梅慢慢地抬起褪色的眼睛,四下里打量一下,吃力地掂量着什么,然后掩上油污的外套,也不回答,径自去睡了。
从这一天起,施莱梅觉察到家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儿子心灰意冷,不做生意了,有时还哭,偷偷地打量正在据案大嚼的父亲。孙子也不上学了。儿媳尖着嗓门叫,她把手指扳得咯咯响,紧抱着儿子哭,哭得痛苦而异常紧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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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美国作家)
巴别尔的雄文,似闪电,又似不眨眼的目击者。
——约翰·厄普代克(美国作家)
巴别尔的一言一行,甚至他的每一次心跳,都显示他是一个天纵其才的作家。
——爱德华·巴格里茨基(俄国诗人)
巴别尔的文集是传世之作。你会终生反复阅读,然后留给你的子孙;否则,就带进坟墓。
——麦克·达德(美国书评家、编辑,1993年普利策奖获得者)
一位俄语的魔术师诞生了。
——康·格·帕乌斯托夫斯基(俄国作家)
巴别尔是俄罗斯当代卓越的作家。
——高尔基(俄国作家)
人们现在将巴别尔和卡夫卡这两位思想敏锐的犹太作家放在一起考察……两人可被视为二十世纪欧洲具有同等地位的作家。
——辛西娅·奥捷克(美国评论家)
三十年代初读《骑兵军》英译本,我发觉这是一部具有伟大能量和魄力的天才作品,不禁感到了本能的震惊。
——昂内尔·特里林(美国文化批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