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来,我一直写着宗教文化小说。《双手合十》、《乾道坤道》问世后,我还想再接再厉,让我的写作更加贴近中华文化之根,让学识浅薄的本人获得智慧上的长进。
然而在2011年的春天,正当我倾力构思长篇新作时,一位“蒜神”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将我的关注点引向了经济领域。
“蒜神”是被他的堂叔带到我家的。他堂叔叫董凤祥,是我的一个表哥。
表哥1953年生在董家沟村,这个村子和我的村子相距只有五里,两个村子插花种地,祖祖辈辈结亲频仍。60多年前,我的一位远房姑姑嫁给了董家沟一位董姓青年,生下了两个儿子,次子即是董凤祥。1959年,国家从山东组织大批移民开发北大荒,董凤祥随父母去了黑龙江省肇东县的军马场。表哥长大后当过兽医,当过医院的药剂师。父母去世之后,年过半百的他想回山东老家,就和我表嫂提前办了退休手续,到日照居住。他俩因为都是医生,不愿闲着,定居后应聘到私立医院重操旧业。然而,表哥面对那些穷困潦倒的病人,实在不忍心将没病说成有病,将小病说成大病,开不出能给老板赚大钱的方子,于是辞职走人。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他的消息,几年后再见到他时,他说不从医了,在帮着侄子搞贸易。我问在哪里搞,他说在济宁。我对商业领域的事情不感兴趣,没再问他到底干什么,就和他聊起了别的话题。后来又有几次见面,他还是说在帮侄子搞贸易,我还是没做追问。
2011年春节过后,表哥又来到我家,身后跟了一位帅哥。表哥介绍说,这就是他的侄子,叫董刚(后来我才知道,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是董自刚)。
董刚立即喊我表叔,满面笑容。近年来,“帅哥”、“美女”已经成为年轻男女的代名词,一个小伙子,哪怕他长得像歪瓜裂枣,照样被人称作帅哥。然而我第一眼见到董刚,就认为他可以作为帅哥的标本。他面皮白皙,眉清目秀,一笑起来,竞还有几分女性的温婉。
落座之后,寒暄了几句,我问董刚多大年龄,他说是1970年出生,但我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三十五六岁。问他做什么生意,他说,做大蒜,电子盘。我不知道“电子盘”是什么意思,他向我解释:就是大蒜中远期电子交易,类似期货。他是金乡大蒜国际交易所总裁,第一大股东。
我这人缺乏经济头脑,对股票、.'期货之类一窍不通。表哥看到了我的一脸茫然,向我道:表弟你不知道,董刚在大蒜行业名声很响,人家叫他蒜神,上网就能查到的。我吃了一惊:既然是蒜神,那一定是神通不小。我就问他,怎么得了这么个称呼,董刚笑了笑说:主要是我对大蒜行情估计得准。
我想起广州的一个亲戚在做大蒜出口生意,就和他讲了。他立即说:“全国大蒜出口前二十名的,你先别问我认识不认识他们,你先问他们认识不认识我。”他的脸上,现出了自信甚至自负的神情。
他接着说:表叔,你是作家,下一步写写大蒜行业吧,故事可多啦!身为作家,我就是这样贱:一听到有故事,就像嫖客见到“小姐”、吸毒客见到“药”一样兴奋起来。我问:都是些什么故事?董刚说:一言难尽。简单地说吧:蒜商存上一库蒜,遇上“蒜你狠”,等于一天开进一辆小轿车;遇上“蒜你贱”,等于一天往外开走一辆小轿车。大蒜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知多少人靠它发了财;大蒜也是白老虎,不知多少人叫它吃掉了。
这话让我大为惊讶,我立即说:“你讲一些给我听听,好吧?”说罢,我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支录音笔,打开,放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上午,他坐在我家的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中华牌香烟,给我讲大蒜行业的故事,讲他经商的一些经历——从做药到做蒜;从现货到期货;四大天王;几位“半仙”;“蒜你狠”,“蒜你贱”;多头,空头;与合伙人斗智斗勇;躲避国家五部委工作组的查处……许多情节可谓惊心动魄。
他讲到自己的一些观点与理念时,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并且大幅度地打着手势。
讲到中午,我请他俩到酒店吃饭,董刚在饭桌上又接着讲,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饭后,董刚与我告辞时说:表叔,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带你去蒜乡转一转,看一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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