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伯鹰文存》为潘伯鹰的家人收藏的潘伯鹰尚未结集出版过的作品,大部分为许伯建在潘伯鹰去世后替他收集、整理而成,这些都是当年发表在上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国内报刊,以及潘伯鹰夫人张荷君收集、复印的在海外报刊发表随笔文字,大概不下数十万字。内容有记事记人,有谈文论艺的以及书画欣赏等。这批未面世的史料价值极其珍贵,其中部分由上海辞书出版社整理出版为五卷本的《潘伯鹰文存》,包括《小沧桑记》、《艺海夕尝录》、《北平行》、《冥行者独语》、《中国书法简论》。
潘伯鹰手写章行严诗翰
日本有种棉纸,宽不及尺,长可数丈,裹成一卷,俗名“日本卷纸”。制法古老,在中国久已失传,日本却依旧守着。往时东北和北京流行甚广,售价低廉,最宜染翰。章行严先生案头堆积不少,大概作诗稿或信笺之用,近来市上可甚少了。潘伯鹰先生有幅手翰,即用此纸所写,前临黄山谷、蔡君谟两家法书各一段,跋己丑暮春,北平御河桥逆旅,夜窗临此,笔致软弱,无前辈高韵,良可慨也。御河桥逆旅,当系东交民巷六国饭店,正是行老诸人二度来京,进行“和谈”之时。
又写章行老诗:题为“次韵伯鹰见赠,时归自北平,未久值吾六十九初度,又时宰相要,适有辞官之举,故辞旨云尔”。诗日:“口舌由来世所轻,却容齐虏说西京,相依不废云龙逐,一往真看山泽平;尼父当年心矩在,郑公诏我礼堂成,汉家绵莼吾何事,牵率应同鲁两生。”绵蕴用叔孙通故事,当系携和平八条件回沪后作,行老今年七十,六九初度在一九四九年(己丑),此诗颇有历史性,外间未曾见过。
幅右又写:“君武道兄偶来客馆,猥赏此幅,即奉鉴教,兼为别后相思之资。伯鹰记。”伯鹰的字略与行老相似,惟帖的成分多,汉分魏碑的气味少。这个君武,并非作“胡蝶翩翩最当行”的马君武,原是在北京艺专教书的杨秀先,字小华,别署君武,工倚声,是个旧词人。
去秋旧摊上,出现一张溥心畲旧藏八大山人所绘独目鸟(心畲、大干各有临本),他携着到处求人鉴定,结果是张伪作,轰得大家都知道,便难出手,文人呆头呆头的举动,真够失笑。月前,授课之余,偶感不适,第二天便故去,身后萧条,遗物四散,有傅增湘、瞿宣颖、黄孝纾、郭则法、邵章诸人扇面,多投赠之作,写作俱工,只卖五千元一页,而伯鹰所赠这幅诗翰,亦杂列于内,论时不过年余,所谓兼作别后相思之资,竞成为小桑沧,伯鹰闻知,傥亦伤感吧?北京城外的崇效寺,是一个著名的古寺。当清帝入关,明朝洪承畴部下有一员武将,在松山、杏山一战后,拒不投降,便在这寺内削发为僧,取名智朴。这个身历沧桑的老和尚留下一幅画,名为“青松红杏图”。这张图传下来,从清初起到现在历经名人大老题跋,裱成卷子,成为“镇寺之宝”。崇效寺因此而大大出名。
但使它更出名的却是寺内的牡丹。这些牡丹品种既多,中问有许多稀见的珍品。每当花发时,游人如蚁。庙里和尚因此很有进益,更对牡丹加意培养。所以崇效寺的牡丹,还多是明朝的老根。
不过,崇效寺毕竟离市中心远了。加以当年的民生凋悴,游人几乎绝迹。和尚也就对牡丹不大培护了。几百年的奇种,死的死,瘦的瘦。这著名的“富贵花”逐渐名不副实了。
最近叶玉虎先生(恭绰)向北京市府提起这事。他建议将这些存在的老根牡丹移进城来,栽在社稷坛的中山公园里。专划一区,标明为“崇效寺移植牡丹”。因为这样,利便于广大群众的观赏,不仅保存了古本而已。这一建议,立刻得到市政府的同意,很安全地将古代的牡丹从冷僻郊区移到人民游赏中心的公园中来了。
中山公园原来也有许多牡丹圃,就是仿照“南海子”和崇效寺而继起的。历年护惜增多,已经超过了崇效寺。
并且更有许多芍药圃,使得牡丹方谢,芍药便接着盛开。
北京人的春光便极尽风流旖丽。
古老的崇效寺牡丹移栽到中山公园的共有三十几株,足可成为一大丛,北方的气候比南方迟些,大约四月底方是牡丹最盛的时候。我们可以想得到,今年的北京春季在中山公园的牡丹必然一片明霞,万花齐放。从公园大门起一抬眼便看见姚黄魏紫,芳菲照耀,向右到今雨轩,向左到唐花坞,使人应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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