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朱自清的名作《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就会不知不觉地循着他笔下的墨迹,走进那一条几乎已经载不动历史的秦淮河。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问世11年之后,朱自清重返秦淮河,原以为故地重游,再续旧梦,别抒一番诗情。孰料来到久念之地,他发现风景不再,情况大变,那种恍若隔世的沧桑之感不禁涌上心头,遂又写了《南京》一文。其中说道:
从前读《桃花扇》、《板桥杂记》一类书,颇有沧桑之感;
现在想到自己十多年前身历的情形,怕也会有沧桑之感了。前年看见夫子庙前旧日的画舫,那样狼狈的样子,又在老万全酒栈看秦淮河水,差不多全黑了,加上巴掌大,透不出气的所谓秦淮小公园,简直有些厌恶,再别提做什么梦了。
对秦淮河情有独钟的朱自清,内心并无什么厌恶之意,只是看到秦淮河凄楚地衰败和破落下去,由爱及恨,感到伤感和痛心。他不愿让心中的梦破碎,更不愿让历史的梦破碎。秦淮河毕竟是一段彩色的历史,它已经陪伴着“六朝古都”南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留下了千古的记忆。
遗憾的是,朱自清未能活到今天,他没有看到一条清澈如带的十里秦淮。经过治理的秦淮河早已变得碧流汩汩,明漪涟涟,既没有了他与俞平伯谈论的脂粉艳迹,也没有了他在重返秦淮河时目睹的令人厌恶的污泥浊水。
“屈曲秦淮济万家”,排起辈分来,秦淮河称得上是南京的一条母亲河、摇篮河。古老的秦淮河曾经以丰美的乳汁,浇灌了南京的土地,哺育了一代代的南京人。在秦淮河的桨声灯影中,摇出了灿烂的金陵文明,演绎着美丽的秦淮风情。
秦淮河中流淌着南京的千古诗文,也堆砌着南京的千古史桥,而在一群站立于秦淮河畔的千古风流人物背后,又散落着他们的片片故宅遗迹。曾经生活秦淮河畔的历代名人中,最早也许在后世影响最大的,大概应算王导和谢安了。王谢两家豪门贵族是随着西晋王朝南迁而来到秦淮河畔的,他们一起卜居于文德桥南行向西的乌衣巷。
曾是东晋先后名相的王导和谢安,在抗御北军入侵、守卫东晋王朝的关键时刻,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王导在群臣“新亭对泣”时拍案而起,发出了“戮力王室,共图克复”的振聋发聩的吼声,唤醒了一群悲悲切切地等着挨打的君臣。而谢安更是了得,他以侄子谢玄为前锋都督,运筹帷幄,指挥八万训练有素的“北部兵”,在“淝水之战”中,大败渡江南犯的前秦百万大军,而自己则在别墅与人下棋,静候捷报,演出了“静弈克强敌”的震古烁今的一幕。
民间有一种“富不过三代”的说法,物质财富的传代固然不易,而人才财富的延续更是困难,然而王谢两家,却至少都相继走出了三代俊杰。王家在王导之后,出了大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而谢家则有一批文人接班,其中有女诗人谢道韫、山水诗人谢灵运,后来还在河南老家的同族中出了一个诗人谢胱。尽管王谢在南迁江南后,部分成员定居在风光秀丽的绍兴,但是南京毕竟是他们的大本营。
以王谢两家的功高望重、玉堂金马及文武俊才,足以成为古代的一段传奇。而更有甚者,这两个贵族家庭还另有奇特之处,那就是王谢子弟的服装——他们足以称得上一群时装达人。这些子弟平时身穿宽宽的黑衣,足蹬高高的木屐,倜傥风流,玉树临风,简直是“帅呆酷毙”。也难怪王谢两家如此地令时代所注目,为历史所长忆。当400余年后唐诗人刘禹锡前来寻访乌衣巷时,此地不仅人去楼空,早已不复旧池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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