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阅读书香文丛:约会书本》:
余生也晚,未能亲聆巴金先生謦欺,只能通过他的作品与之交流,去走近他的内心世界。
庚寅秋日,我去拜访巴金的胞弟李济生先生回来不久,收到了巴金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周立民博士的邮件,信中说:“曾闻您数次到江南,下次来沪盼打声招呼呀……”信中有责备之意,我是怕给他添麻烦才没有告诉他。立民兄随信寄来了刚刚出版的《与巴金闲谈》一书,适逢我欲作晋、陕、豫三省之旅,便把这书带上,在路上阅读。外出旅游带一册心仪之书也是我多年的习惯,在探幽访古、饱览秀丽山川的同时,亦有书香相伴,这样的旅行才更有韵味。
《与巴金闲谈》是姜德明先生的著作,该书曾于1991年1月由文汇出版社初版,2010年7月由巴金研究会策划,作为“巴金研究丛书(甲编)”之一,由香港文汇出版社再版,限量印刷一千册,每册都有编号。
《与巴金闲谈》初版本只有一百多页,再版时增加了姜德明先生1996年10月到杭州见巴金后写的《又访西子》及《走近巴金》等九篇,同时增加了“巴金致姜德明书信手迹(图版)”和“姜德明藏巴金部分著译(图版)”两部分,使该书增至二百多页。附录中彩印的巴金书信手迹和巴金著译书影更增加了该书的价值。
姜德明每次出差到上海,巴金每次到北京开会,姜德明都要去看望巴金先生,两人见面除了代老朋友相互问候外,所谈内容全是关于书的话题,许多谈话都具史料价值。1979年4月12日,姜德明去宾馆看望到北京开会的巴金。谈到巴金当年主持的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曾为萧红印的几本书——《商市街》《桥》《牛车上》。巴金说:“萧红的《商市街》是鲁迅先生介绍给我出版的。以后我同萧红认识了,又陆续给她出版了两本书。”姜德明问他,抗战开始后,他同茅盾合编的《烽火》为什么后来茅盾不编,只作了发行人。巴金说,在广州出版《烽火》的时候,茅盾去了香港,因此由巴金一个人来编。“当时办理杂志登记时,需要有个发行人,我便找茅盾要了一张照片,由他当发行人,我当主编。我编刊物还是跟茅盾学的,因为他有经验,版式也画得很工摩蓼。” 一次谈到书的印装问题,巴金说:“现在的书都运到县里的农村小厂去装订,技术水平不高,包括我们的设计,装帧水平,同世界水平相比还有距离。再就是太慢,当年我们办文化生活出版社时也没有自己的印刷工厂,半个月就可以出一本书。那时有的书稿是靳以看过交给我的,反正大部分稿子在发表时我也都看过了,也用不着像现在似的二审、三审,所以办一个出版社也就用不着那么多人了。我还兼作校对。
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那时写东西的人不多,书也少。包括北新书局和上海杂志出版公司也都没有自己的工厂,还是出了不少好书。” 姜德明在上海淘到好书也总是带到巴金家里请他过目,当姜德明把刚买到的1937年2月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丽尼译的屠格涅夫小说《贵族之家》让巴金看时,巴金说:“这种精装本只印了两种,还有一本是屠格涅夫的《罗亭》,陆蠡译的。包括《贵族之家》都是黄源编的‘译文丛书’当中的一种,也是‘屠格涅夫选集’的头一种。我还给这套书写了书刊广告。” 姜德明每次去看望巴金都能得到巴金的赠书,建国后,巴金先生的书印数都很大,动辄数万或几十万。在一次聊天中,巴金告诉姜德明,他20世纪30年代自费出版的一本叫《过去》的书,印数少得不可思议,只印了四十几本,赠送朋友。该书收录了一些外国革命家的照片,有巴金写的介绍式的评论文字,姜德明这样的收藏大家也没听说过该书,巴金原来自己收藏的一册也在“文革”中自行销毁了,只剩下了一张钱君匐画的封面。
他们每次聊天都会引出一个经典的故事。1982年6月18日,姜德明与黄裳一道去看望巴金,三位爱书人聊天,一定是精彩的。聊得兴起,巴金起身到楼上找出了一本周作人的书《药味集》给他们看,黄裳接过一看,说:“这是我的书么!还有我的签名,连同周作人当年在南京老虎桥监狱给我写的这张钢笔字的诗亦在。”当时,黄裳是上海《文汇报》驻南京的记者,曾去监狱采访过正在坐牢的周作人。20世纪50年代末,黄裳运交华盖,曾卖书换粮,维持生命。真是太巧了,巴金回忆说,1964年前后,他让上海旧书店的人为他找一些周作人在敌伪时期出的书,不久书店给他送来一捆,放在一个角落里始终没有打开。“文革”开始后,这些书就地封存了。巴金说:“好了,现在真正物归原主了。”谈到这段经历,姜德明在文章中写道:“黄裳翻看着这本失而复得的书,我想他可以为此写篇书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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