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诺贝尔奖、普利策奖双料得主海明威传世杰作,精选《老人与海》《乞力马扎罗的雪》等名篇!马尔克斯、王小波、张爱玲推崇!每个人都应该经受的灵魂洗礼!
2.央视朗读者节目大力推荐,王小波、张爱玲挚爱之作!奥斯卡影帝“小李子”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ZUI爱。
3.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海明威早已离开,却从未死去。
4.在这个浮躁易变的时代下,你的信仰是什么?海明威的信仰,从始至终,只是他自己,一个活得潇洒,死得自由,以己为信仰的人。
《乞力马扎罗的雪:海明威小说精选》收录海明威具有代表性的中短篇作品,包括《乞力马扎罗的雪》《老人与海》《白象似的群山》《印第安人营地》《在异乡》等经典名篇。这些都是海明威颇有影响的作品,是硬汉文学的传世之作。他以简介犀利的风格,塑造一种挺立不屈的精神形象。海明威的这些作品几十年来影响和鼓励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
乞力马扎罗的雪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积雪覆盖的大山,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据说是非洲的最高山脉。它的西高峰在马赛语里叫作“恩阿吉-恩阿伊”,意思是神的殿堂。靠近西高峰的地方,有一具豹子的冻尸。那么高的海拔,豹子上来是为了寻找什么,尚未有人做出过解释。
“不可思议的是,这地方居然不痛,”他说,“一开始就是这样,没有疼痛感。”
“真的吗?”
“千真万确。非常抱歉,这味儿肯定把你熏坏啦。”
“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
“瞧它们,”他说,“到底是这里的景象还是气味引它们过来的呢?”
帆布床摆放在一棵含羞草树的一大片树荫里,男子躺在床上,目光越过树荫,望着阳光耀眼的旷野。那边地上蹲着三只可憎的大鸟,天上还有十几只在滑翔,它们从上空经过时,投下一片片飞掠的影子。
“从卡车抛锚那天起,它们就在那儿了,”他说,“今天第一次撞见有落到地上的。先前我还仔细观察它们的飞翔习性,想万一哪天写小说时可以用上。现在看来真好笑。”
“我不希望你真写。”她说。
“我只是说说,”他说,“说说话觉得人松快多了。不过我不希望话多让你心烦。”
“说话不让我心烦,”她说,“我是因为自己没用才焦躁不安的。我想呀,我们不妨放轻松些,等到来飞机。”
“或者等到没飞机来的时候。”
“请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总有什么事我有能力做的。”
“你可以帮我截掉这条腿,那也许可以阻止蔓延,不过我怀疑不一定管用。不如你给我一枪。如今你已经是个好射手啦。我教过你射击,对不对?”
“求你别说这样的话。我读点东西给你听好吗?”
“读什么呢?”
“从那本书里随便挑一段我们没读过的。”
“我听不进去哟,”他说,“还是说说话最松快。我们吵吵嘴,时间就过得快了。”
“我不吵嘴。我从来都不想吵嘴。今后我们不要再吵嘴啦。不管我们变得多么焦躁不安。也许今天他们会开着另一辆卡车回来。也许飞机会来。”
“我不想挪动,”他说,“现在换地方已经没意义了,顶多让你心里面感觉松快些。”
“这是懦夫说的话。”
“你就不能不要骂人,让一个男人死得尽量舒服些吗?丁铃当啷折腾我一番有什么用?”
“你不会死的。”
“别傻了。现在我就已经离死不远啦。不信你问问那些杂种。”他向那几只龌龊的大鸟栖息的地方望去,它们的秃脑袋藏进了蓬起的羽毛里。第四只鸟滑翔着落了下来,先快步奔跑了一段距离,然后摇摇摆摆慢悠悠地向同伴们走去。
“每个营地周围都有它们。你从来不注意而已。你只要不放弃,就不会死。”
“你从哪儿读到这些废话的?你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你就想想其他的人吧。”
“看在基督的分儿上,”他说,“说这话的行家是我。”
接着他躺下来,安静了一会儿,目光越过微光闪烁的烘热的旷野,眺望着灌木丛的边缘。在黄色的背景上,几只野羊显得有一点小,白白的。远处,他看见有一群斑马,在绿色的灌木丛映衬下呈白色。这是一块令人愉悦的营地,依山搭建,有大树遮阴,清水相傍,附近还有一眼差不多已干涸的水穴,每天清晨有沙鸡在它周围飞来飞去。
“我读书给你听好吗?”她问。她坐在帆布床旁边的一张帆布椅子里:“一阵微风吹来喽。”
“不了,谢谢。”
“也许卡车会来。”
“我才不在乎那辆卡车呢。”
“我在乎。”
“好多我不在乎的东西你都在乎。”
“不是太多啊,哈里。”
“喝一杯怎样?”
“那应该是对你有坏处的。布莱克的书里说,忌一切含酒精的饮料。你不要再喝酒啦。”
“莫洛!”他喊道。
“是,先生。”
“拿威士忌苏打来。”
“是,先生。”
“你不该喝,”她说,“我说你放弃,就是这个意思。书上说酒精对你有害处。我知道它对你有害处。”
“不,”他说,“它对我有好处。”
看来一切就这样终结了,他心想。看来他永远不再有机会给事情一个完满的结局。看来事情就以这种方式,在一杯酒引起的争吵中终结了。
自从右腿开始坏疽,他就不再感到疼痛,恐惧也随着疼痛离他而去。现在他心中只剩下一种极其疲惫和愤怒的感觉: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对于正在来临的结局本身,他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多年来结局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但现在结局本身却没有任何意义。真奇怪,一旦疲惫透了,达到这种状态是多么轻而易举。
有些东西他一直攒着没写,原想等思路足够清楚了再写,会好些,现在永远不会写出来了。嗯,这样也好,不必品尝写作失败的苦果。也许那些东西是永远写不好的,那正是你一再拖延,迟迟不动笔的原因。算啦,现在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真希望我们根本就没上这儿来。”女人说。她咬住嘴唇,望着他手里的酒杯:“在巴黎你绝不会出这种事。你一直说你爱巴黎。我们原本可以待在巴黎的,要不随便去哪儿都行。去哪儿我都愿意。我说过不管什么地方你想去我都跟着。你想打猎,我们可以去匈牙利呀,在那儿舒舒服服地打猎就是了。”
“你那些该死的钱。”他说。
“这么说不公平,”她说,“那些钱你我一向是不分的。我丢下一切,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跟着,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照做,可我真希望我们根本就没上这儿来。”
“你说你爱这儿的。”
“那是你好好的时候,可现在我恨这块地方。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一定要让你的腿出这种事。我们作了什么孽,非得让我们遇上这种事?”
“我作的孽大概就是,起先刚刮破的时候忘了上碘酒,随后又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因为我从来不感染的。到后来,情况恶化了,又碰上其他杀菌剂用完,就用弱效的石炭酸溶液消毒,可能因此造成了毛细血管麻痹,引起坏疽。”他望着她:“还有什么呢?”
“我不是指这个。”
“假如我们雇了个好技工,而不是一个技术半生不熟的吉库尤人司机,他就会检查一下机油,不至于把卡车轴承烧坏。”
“我不是指这个。”
“要是你没有离开自己那帮人,在该死的老韦斯特伯里、萨拉托加和棕榈滩的那些熟人,同我交往……”
“嗨,我是爱你呀。你这样说不公平。我现在也爱你。我会永远爱你。你不爱我吗?”
“不,”男人说,“我不觉得我爱你。我从来没爱过你。”
“哈里,你在说些什么呀?你神志不清楚了吧。”
“不。我已经没有神志可以不清楚了。”
“别再喝那个啦,”她说,“亲爱的,求你别再喝那个啦。我们得努力,凡是能做的,都试一下。”
“你去努力吧,”他说,“我累啦。”
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看见卡拉加奇的一个火车站。他背着背包站在月台边,正是辛普伦-奥芬特号列车前灯的光柱划破黑暗的那一刻,他刚撤退下来,正准备离开色雷斯。这是他留待将来写进小说里的一幕。还有一段情节:早晨用早餐的时候,他向窗外眺望,望着保加利亚群山上的雪,南森的秘书问老头儿是不是雪,老头儿望着雪说:不,那不是雪。早着呢,还没到下雪的时候。秘书把他的话传给别的姑娘们听:不,你们看,那不是雪。于是她们都说:不是雪,我们弄错了。可明明那就是雪。等到他进行人口交换时,他将她们转送到山里去了。她们进山时脚下踩的是雪,最后她们死在了那年冬天。
那一年,在高厄塔尔山上,整个圣诞周也是在下雪。那一年他们住在伐木人的小屋里,那口方形大瓷灶占据了半间屋子。那个逃兵跑进来的时候,他们正睡在山毛榉树叶填塞的床垫上,他脚上沾着雪,在出血。他说宪兵紧追过来了。他们给了他一双羊毛袜,缠住宪兵们聊天,直到雪花盖住他的足迹。
在希伦茨,圣诞节那一天,雪是那么的亮,你从葡萄酒吧望出去,看着人们一个个从教堂回家时,甚至都觉得雪光刺痛眼睛。他们就是从那儿开始,走上那条被雪车磨得哧溜滑的尿黄色道路的;路的一旁是河,另一边是松林覆盖的陡峭山峦,他们肩上扛着沉重的滑雪板。他们就是从那儿开始,从“梅德纳尔之家”上方那条冰河上滑下来的。雪看上去像糕饼上的糖霜一样滑,像粉末一样轻;他记得冲下去的速度那么快,使滑行变得悄无声息,人如一只倏然飞坠的鸟儿。
那一回他们遇上了暴风雪,被困在“梅德纳尔之家”一个礼拜。他们点着马灯,在烟雾弥漫中玩牌。伦特先生输得越多,注下得越大,最后输了个精光。他的一切:滑雪学校的钱,那年冬季的盈利,然后是他的本金。伦特先生和他的长鼻子此刻依然在他眼前:他看见他摸起一张牌,掀开看一眼,说:“不跟。”那段时间总是有赌局。不下雪的时候赌,雪下得太大时还是赌。他回想着一生中消耗在赌博上的所有时光。
不过此事他一行字也没有写。另一件事他也没有写:在那个寒冷而晴朗的圣诞节,平原另一边的群山显露出来了,巴克飞过前线去轰炸奥地利军官的休假列车;那些军官四散奔逃的时候,巴克用机枪扫射他们。他记得后来巴克走进餐厅,讲述事情的经过。餐厅里变得鸦雀无声,然后有人说了一句:“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杂种!”
后来同他一起滑雪的奥地利人,正是当时他们去杀的那一帮人。不,不是同一帮人。那年同他一起滑雪一整年的奥地利人汉斯,一直住在“皇帝·猎人”客栈,有一回他们一同去锯木厂上面的小溪谷猎兔子时,聊起过帕苏比奥之战,还有进攻波蒂卡拉和阿萨洛的战斗。那些战事他一个字也没有写。蒙特科罗纳、塞特科姆尼和阿尔西罗的战事,他也没有写。
他在福拉尔贝格和阿尔贝格山住过几个冬天?四个。这时他记起了那个有狐狸要卖的人,当时他们步行进入了布卢登茨,那一回是去买礼物。他记起了上等樱桃酒的樱桃核仁味儿,在结了硬壳的雪地上快速滑行扬起的雪粉:一边唱着“嗨!嚯!罗利说!”一边冲下最后一段坡道,来到陡直段,直飞而下,然后拐三个弯儿滑过果园,出来后越过那道沟,来到酒吧后面那条结了冰的路上。敲一敲,松开缚带;甩一下,取下滑雪板,靠放在酒吧的木板墙根。灯光泻出窗外,窗户里烟雾腾腾,弥漫着新酒的温暖气息,有人在拉手风琴。
“在巴黎的时候我们住的是哪家酒店?”他问女人。她坐在他身边的帆布椅子里,此刻,在非洲。
“住在克利翁。你知道的呀。”
“我怎么会知道?”
“我们每一回都住那儿的呀。”
“不,不是每一回。”
“我们住那儿,也住过圣日耳曼大街的亨利四世凉亭。你说你爱那个地方。”
“爱就是一堆粪,”哈里说,“我就是那只站到粪堆上去打鸣的公鸡。”
“假如你非走不可的话,”她说,“非得把你身后的一切都消灭掉不行吗?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把每一样东西都带走吗?非得杀了你的马和你的妻子,烧掉你的马鞍和盔甲?”
“没错,”他说,“你那些该死的钱就是我的盔甲。我的剑和盔甲。”
“别这样。”
“好吧。我不说了。我并不想伤害你。”
“现在稍微有些迟了。”
“那好。我就来继续伤害你。这样有趣多了。唯一一件我真正想和你一起做的事,现在我没本事做了。”
“不,这话不对。你喜欢做的事很多,你想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和你一起做过。”
“哦,看在基督的分儿上别再吹牛了,行吗?”
他望着她,看见她哭了起来。
“听我说,”他说,“你觉得我这样做很开心吗?我不知道自己干吗要这样。想来,这可能是为了求生而杀伐吧。我们刚开始聊时我还是好好的。我并不是故意要开这样一个头,这会儿我疯疯癫癫像个大傻瓜一样,对你能多残忍就多残忍。我说过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亲爱的。我爱你,真的。你知道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那一套他赖以为生的说惯了的谎话顺嘴就溜了出来。
“你对我挺好的。”
“你这个贱女人,”他说,“你这个有钱的贱女人。那是诗。现在我满肚子都是诗。腐烂和诗。腐烂的诗。”
“别说了,哈里,你干吗现在非得变得跟个魔鬼似的?”
“我不愿留下任何东西,”男人说,“我不愿身后留下任何东西。”
已是黄昏时分,刚才他睡着了。太阳沉到了山后边,整片平原上纵贯着一道阴影。营地附近有些小动物在觅食,它们的头很快地一起一落,尾巴不断地摇来摇去。他望着它们,这会儿它们跟那片灌木丛保持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那些大鸟已经不再待在地面上干等,它们全都沉甸甸地栖在一棵大树上。它们的数目又增加了不少。他的贴身男仆坐在床边。
“太太去打猎了,”男仆说,“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
她去猎杀动物了,弄点肉回来。她知道他喜欢看着她狩猎,所以她跑到很远的地方去,那样就不会惊扰到他目力所能及的这一小片旷野。她总是那么体贴人,他心想。凡是她懂得的事情,在书上读到过或听人说过的事情,她都考虑得很周到。
并不是她的错。来到她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完蛋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知道你说出来的话并非真心实意,只是出于习惯,为了让人听了舒服呢?自从他说话不再当真以后,较之于过去说实诚话,他的谎话更能骗得女人的欢心了。
他撒谎并不全是因为没有真话可说。他曾经拥有过自己的生活,但它已经结束,然后,他又继续活下去,但交往的人不同了,钱多了,待的是以前那些地方里最好的,还多了几处新地方。
不去想,那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你有一副好内脏,身体没有那样子垮掉,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那样垮掉的;你抱定一种态度:既然已经干不了从前常做的工作了,那就不去管它。可是在你的内心里,你对自己说,你要写这些人,写这些非常有钱的人;你对自己说,你其实同他们并不是一类人,而只是他们的国度里的一个窥视者;你对自己说,你会离开这个国度,写这个国度,而且将是仅此一回,由一个了解自己在写什么的人来写这个国度。但是他永远不会写了,因为日复一日,他不写作,生活安逸舒适,做着自己所蔑视的那种人,才华磨钝了,工作的意志变软弱了,于是乎,他终于彻底不工作了。在他不工作的时候,他现在交往的那些人全都感到舒服许多。非洲曾是他在一生中的黄金岁月里最感到快乐的地方,所以他跑了出来,想从这儿重新开始。这次狩猎旅行,他们是以最低限度的舒适为准来安排的。没有艰苦可言,但也不算奢华。他曾经以为,这样一来,他就能重新训练,回到良好的状态。他以为这样能在某种程度上除去一些心灵上的脂肪,类似于拳击手去山里面干活和训练,去消耗掉身体里的脂肪一样。
她曾经很喜欢这次旅行。她说她爱这一趟非洲之旅。凡是令人兴奋的出行,能换换环境,认识些新的人,遇见一些令人愉快的事物,她都爱。他也曾经有过工作的意志力在恢复的幻觉。如果就这样走到结局,他也不必变得像一种蛇那样,因为脊背被打断就咬自己。他知道,结局就这样了。并不是这个女人的错。不是她,也会是另外一个女人。如果靠说谎活着,就应该试试说着谎话死去。他听到小山另一边传来一声枪响。
她枪打得非常之好,这个有钱的贱女人,他的才华的温存的呵护者和毁坏者。胡扯。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才华。怎么能怪到这个女人头上呢,就因为她给了他安逸的日子?他的才华是他自己毁掉的:由于他把它荒废了;由于他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的信念;由于他纵饮无度,磨钝了感觉;由于他懒散怠惰,傲慢势利,心存偏见;由于他不择手段。他这是在干什么?列一张旧书清单?他的才华到底在哪儿呢?好吧,就算他有才,可他并没有好好使用,而是利用来做交易。他的才华从来都不是在于他做了什么,而永远是在于他能够做什么。他另行选择了一种谋生手段,而不是钢笔或铅笔。还有,每当他爱上另外一个女人,这一个女人总是会比上一个女人更有钱,这一点也是很奇怪的,是不是?但是当他不再爱的时候,当他只是在说谎的时候,就像眼下,对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比前面的所有女人都有钱,要多有钱就多有钱,她曾经有过丈夫和孩子,曾经找过情人后来又对他们生出不满,她深爱着他,把他当一个作家,一个男子汉,当作一个伴侣,一份引以为荣的财产──真奇怪,当他根本不爱她而且是在对她撒谎的时候,为了她花在他身上的钱,他所能给予她的,居然会比他真爱的时候所能给予的更多。
一个人做什么,一定是生来就安排好的,他心想。你谋生的手段,就是你的天赋所在。他一生都在出卖生命力,以这种形式或那种形式。当你对情爱看得不太重的时候,就是你把钱看得更重的时候。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从来都不愿意写出来,现在也不愿意写。不,他不会写的,虽然这一点很值得一书。
这会儿她已经进入视野了,正穿过旷野向营地走来。她穿着马裤,扛着一支来复枪。两个男仆抬着一只野羊走在她旁边。她依然是个挺好看的女人,身材也很赏心悦目,他心想。她的床上功夫很了不得,也很懂得享受床笫之欢;她不漂亮,但他喜欢她的面相。她博览群书,喜欢骑马和射击,当然,她酒喝得太多了。在她还是个比较年轻的女人时,她就死了丈夫。有一段时间,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两个刚长大的孩子身上,孩子们却并不需要她,还因为她在他们身边转悠而感到局促不安。她还将心思放在马厩、书本和酒瓶子上。她喜欢在晚饭前,在黄昏时分读书,边读书边喝威士忌苏打。到吃晚饭时她已有了几分酒意,再喝上一瓶葡萄酒,通常便醉得能够倒头就睡了。
那是她没有情人时的情形。有了情人以后,她不再喝那么多酒了,因为不必再靠醉酒来入眠。但情人一个个都令她厌倦。她嫁过一个男人,他从来不令她厌倦,这些人却令她非常厌倦。
接下来,两个孩子中有一个在飞机失事中丧生。事情过去后,她不再想要男人,喝酒也已经起不到麻醉作用,她得另外建立起一种生活了。突然之间,她对孤独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她需要一个人和她在一起,但她要的是一个让她尊重的人。
事情的开始很简单。她喜欢他写的作品,她一直羡慕他过的那种生活。她认为他做的正是他自己想做的事。她俘获他的那些个步骤,和她最终爱上他的那种方式,都属于一个常规的进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为自己建立起了一种新的生活,他则将他的旧生活的残余出卖了。
不可否认,这种出卖是为了换取安全,也是为了换取舒适安逸──还能为了什么呢?他不知道。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会买给他。他知道这一点。她还是一个好得要命的女人。他愿意马上就跟她上床,像跟别的女人一样,但他更愿意选择她。因为她更有钱,因为她令人愉快又知情识趣,因为她从不大吵大闹。可是,她重建的这种生活现在要告一个段落了,因为两个礼拜之前,他的膝盖被一根荆棘划破,他没有给伤口上碘酒。当时他们跑到近前去,想拍一群站着不动的非洲水羚;它们站在那儿,仰着头,边窥视边翳动鼻孔嗅着空气,耳朵张得大大的,准备一听到什么声音,就拔腿冲进灌木丛里去。没等他拍下照片,它们已经呼啦一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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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力马扎罗的雪/001
老人与海/045
白象似的群山/147
印第安人营地/157
杀 手/167
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187
在密执安北部/197
雨里的猫/207
在异乡/215
译后记/225
1.海明威是20世纪伟大的作家,几乎没有哪个美国人像他这样,对美国人民的感情和态度产生过更大的影响。——约翰·肯尼迪,第35任美国总统
2.一部异常有力,无比简洁的作品,具有一种无可抗拒的美。——瑞典文学院院士霍尔斯陶穆
3.我佩服老人的勇气,佩服他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也佩服海明威。—— 中国当代作家、《黄金时代》作者 王小波
4.我对于海毫无好感,在航海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这世界上的水实在太多。所以我自己也觉得诧异,我会这样喜欢《老人与海》。这是我所看到的国外书籍里挚爱的一本。
——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倾城之恋》作者 张爱玲
5.我景仰的大师是两位极为不同的北美洲小说家。当年他们的作品只要出版过的我一律没放过。一位是福克纳,我一直无缘见到他……另一位就是海明威。——加西亚·马尔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