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说不定是仙女留下的孩子。苍白的脸上影影绰绰,与连帽衫和长裤一道化入身后暮光中的森林。她赤脚站在那里,一只手抱着山核桃树的树干,哪怕汽车"嘎啦嘎啦"地开到石子路尽头,停在离她不过几码开外的地方,她也没挪动一下。
乔熄了火,把目光从女孩身上挪开,收拾起副驾驶座上的双筒望远镜、背包和数据记录表。也许,只要她不盯着看,那孩子就会回到自己的仙女国度去。
可直到乔下了车,女孩还在。"我看到你了。"乔冲着山核桃树下的暗影说。
"我知道。"女孩说。
乔的登山靴踏在水泥小道上,扑簌簌掉落一地干泥。"需要帮忙吗?"
女孩没回答。
"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摸一摸你的小狗,可它不让。"
"它不是我的狗。"
"那是谁的?"
"不是谁的。"乔推开玻璃门廊的纱门,"趁天还没黑透,快回家吧。"她拨亮门外的驱蚊灯,打开木头房门,走进去开了灯,再返身回来,关门上锁。女孩看起来不过九岁上下,但也是能做些什么的年纪了。
乔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冲完了澡,换上T恤、运动裤和拖鞋,打开厨房灯,顿时引发了一场飞虫对黑窗的无声战役。准备烧烤材料时,她再次想起山核桃树下的女孩。森林里这么黑,她应该不敢继续逗留吧,多半已经回家去了。
乔拿着腌好的鸡胸肉和三串蔬菜来到屋外荒地上的火塘边。荒地横在黄色隔板小屋与一片草坡之间,草坡有几英亩大小,上面洒满了月光。这座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出租屋名叫"金尼小屋",坐落在一座小山头上,面朝森林,背后延伸出一片小小的草地,屋主定期放火烧荒,逼退入侵的森林。乔在石头火塘里生起火,架上烤架。正当她将鸡胸肉和蔬菜串往烤架上放时,一个黑影从屋角绕了过来,弄得她一阵紧张。是那个女孩。女孩走到离火塘几码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乔将最后一串蔬菜放上烤架。"你没有炉子吗?"她问。
"有啊。"
"那为什么在外面做饭?"
火塘边放着四把破旧的草坪椅,乔挑了一把坐下。"因为我喜欢。"
"好香。"
如果她是想讨吃的,恐怕要失望了。忙于野外考察的生物学家可没空逛商店,乔的餐柜里堪称空空荡荡。女孩说话是本地乡下人那种慢吞吞的腔调,又赤着脚,肯定就住在附近,大可以回家吃晚饭。
女孩悄悄挪近一点,火光映在她苹果般的脸颊和浅亚麻色的头发上,却照不见她的眼睛。幽深的双眼宛如藏在脸庞上的仙女秘境。
"你不觉得差不多该回家了吗?"乔说。
她又靠近了些。"我在地球上没有家,我是从那儿来的。"她指了指天空。
"从哪儿?"
"大熊星座。"
"星座?"
女孩点点头。"我家住在风车星系,就在大熊的尾巴边上。"
乔对星河星系什么的一窍不通,不过这名字一听就是小孩子编出来的。"我从来没听说过风车星系。"乔说。
"这是你们这里的叫法,在我们那里有别的叫法。"
现在,乔看见女孩的眼睛了。那里面闪着聪慧的光芒,配上这么一张娃娃脸,显得格外机灵。乔觉得女孩一定知道这只是个游戏。"如果你是外星人,为什么看上去和人类一样?"
"我只是借用了这个女孩的身体。"
"既然你都在她的身体里了,就叫她回家去呗,怎么样?"
"她不能回去。我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要是回家,她的爸爸妈妈会被吓着的。"
看来是个僵尸游戏。乔听说过这类把戏。要是想玩外星人僵尸的游戏,那这女孩可真是找错了人。乔从来都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就连她自己像小女孩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玩过家家之类的游戏。乔的父母都是科学家,常常说她是继承了双份的逻辑分析基因,才会变成这样。他们总喜欢打趣地说起她出生时的模样:小脸皱得紧巴巴的,好像正在分析论证自己究竟身在何方,挤在产房里的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