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东家》:
树上的鸟在对歌,它们是在歌唱鸟儿独有的自由和爱情。树下几个孩子在玩着古老的游戏,故事就发生在这几个孩童身上。为首的是个白脸大眼的姑娘,十三四岁,小名叫“鹊儿”。举止言谈已带有大姑娘模样,怀中捧着一兜山杏、大枣、梨干之类的果干,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大有王者之风,操大人语,玩拜神。这里无寺无庙,山民以祖宗为神,只见一个秃头孩子上前跪下说:“给老奶奶磕头。”说完扑哧一声笑了,小姑娘不笑,抓一把果干给他。一个叫春常的大脑袋孩子过来很认真地趴在地上说:“给姑奶奶磕头,给祖奶奶磕头。”小姑娘看他那样子很逗便笑了,抓一把果干给他。他不干,要两把,说:“我说了两个奶奶,应该给两把。”小姑娘说:“那你再磕,再叫。”这孩子又趴在地上说:“这辈子你就是我的祖宗,我就是你的孙子,你啥时候召唤,我啥时候伺候。”小姑娘高兴极了,抓两大把给他,后面的孩子学会了,“奶奶”、“娘娘”一阵乱叫,不一会儿一兜果干就分完了。
天真烂漫的孩子,甘甜的果脯,宁静的山村,善良的村民,在这世外桃源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可是上帝在造人时赋予了七情六欲,就使得欢乐与烦恼同在,加上闷热无风,似要下雨,玩累的孩子们各自回家了。可是鹊儿姑娘余兴未尽,对大头孩子说:“春常,上你家粮仓凉快一会儿。”回身拽着一个叫中玉的孩子,三人来到春常家,爬上了这座足有两间屋子大的粮仓。仓分上下两层,四根粗大木柱支撑,一层砌着砖墙,作为仓库;二层铺着厚木板,四周围以高粱秆,透风不透雨,宜于粮仓干燥,现粮食已不多,都是未脱粒的玉米棒子。还有一堆换下来的破旧冬衣,正好铺在身下,一阵凉风吹来,很是惬意。女孩的恶作剧又来了,脸上现出调皮的微笑,歪着脑袋,斜眯着眼,里面闪着高傲和狡黠,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咱们玩儿哭死人。”也难怪,村里刚刚死了人,他们都去看过,三个儿子闹分家,小儿媳妇委屈,气迷心窍,癫狂了,人们说是故意的,后来真把做豆腐的卤水喝了。说着女孩把装果干的布袋往脸上一蒙装死说:“你们俩哭。”半天没动静,小中玉说:“哭不出来,总想笑。”女孩说:“我掐你一下,我妈掐我的时候我就使劲哭。”中玉幼小不知就里,原本是跪坐在腿上的,便挺起身,膝盖点地往前蹭了两下。小姑娘在小中玉的大腿里侧使劲地掐了一下,小中玉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个,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吓得春常双手捂脸装哭,没看见一大苞米棒子砸在头上,直疼得他眼泪哗哗淌,虽然恨得直咬牙,但不敢还手打她。不知怎么回事,他愿意接受这女孩带给他的一切,就是再打他两下,他也乐意忍受。
女孩见他俩哭得那么伤心,先是看着很开心,这回可是真哭,哭着哭着,女孩又觉得害怕了,心想要是真死了可怎么办啊,躺在木板上那个死人的影子一下出现在脑海里,飘浮在眼前,她一挺身坐了起来,使劲喊了一声:“别哭了。”又把他俩吓了一跳,立刻不哭了,可是忍不住抽搭。女孩又笑了,觉得是有点儿欺负人了,伸手搂过小中玉哄着说:“不哭了,咱们玩儿住家。”指着春常说,“你当孩子,我当娘,他是爹。”春常说:“我大应该当爹。”小姑娘说:“我娘说我三岁时,就把我给他们家了,他刚满月,我就是他的媳妇了。”说着绻个小枕头,摁小丈夫睡下接着说:“哪天你们家把我娶了,我还得天天哄你可怎么处。”十岁的小中玉,哭了半天,心里委屈,很快进了梦乡,梦中还不停地抽搭。梦见自己置身于深山老林里,没有人烟,一群狼向他追来,吓得他大哭起来。小姑娘见中玉哭出声来,躺下靠着他的小脑瓜,轻轻地拍着。多么可爱,这便是天性,她已流露出妻子和母亲的行为来了,但此时她还不知情为何物,可叹命运就要安排她生儿育女了,又多么可悲!这时春常见两人都闭上了眼睛就说:“我睡哪儿?”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伸手拽春常躺在自己腋下,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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