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至1916年，中国历史的巨轮在辛亥革命与袁世凯称帝的波澜中颠簸前行。乔映霁，继承了祖父乔致庸“汇通天下、货通天下”的荣耀，却步入了一个国家命运多舛的时代。他以首富之身投身革命，参与武昌起义。辛亥革命后，他重返商界，面对守旧势力的重重阻碍，毅然推动票号业向现代银行的转型。

他的故事，不仅是个人奋斗的传奇，更是一个民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在动荡中追求复兴的缩影。

第一章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汉口江汉关前一条大街上，商铺林立，游人如织，十分繁华热闹。一辆马车行来，被人群堵在了路上。车中二十七岁的乔映霁还在酣睡。长随小栓用力拍打他，喊道：“东家！醒醒！”映霁猛醒过来。小栓道：“你做梦都没忘记的大汉口到了！”

映霁一跳下车，四外看去，大喜道：“真是到了？大汉口，九省通衢，名不虚传，果然繁华！”回看身后一家西洋风格的大酒店，又望前方：“前面是江汉关，下面应当就是长江。李白诗云：‘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所以这座酒店，起名梅花大酒店。这名字风雅！不走了，住这儿了！”小栓道：“不行，过了江就是武昌，还是住到自家票号里去，好吃好喝还有人侍候！”

映霁就回头对车夫拱手道：“肖大哥，让你从广州一路把我送到这里，真是辛苦。俄就不客套了。回广州见了十三行街的老老少少，替乔映霁一并谢过。小栓，愣着干什么，快卸行李呀！”小栓站着不动，道：“要能说出非住不可的理由，我就听你的！”映霁道：“住自家票号里太拘束，想痛痛快快在武汉三镇逛一逛就办不到，这算不算个理由？”小栓想了想道：“倒也算个理由。住酒店可以，但不能甩开我乱跑。去广州接你时景清东家和潘大掌柜说了，让小栓一步不离地盯住你，直到平安抵家。出一点儿岔子，要扒小栓我的皮呢！

映霁吹一声口哨，道：“快卸行李！完了咱们先高高兴兴在大汉口逛三天，有好吃好玩的，咱们先吃先玩！”小栓高兴地叫一声：“好咧！”便动手卸行李。映霁目光忽然转向武昌方向。小栓心头一惊，眼神就盯紧了上去。映霁转身走进酒店大门。小栓松了一口气，提行李跟进去。酒店大堂里人头攒动，有中国人，更多的是外国人，小栓暗暗吃惊。映霁吩咐道：“快去登记住店。”小栓放下行李走向服务台。映霁转身溜出去，向一老者打听过江怎么走。老者打量他道：“一看就知客官是外地人。前面就是江汉关，那里有过江的轮渡。”映霁谢过老人家，转身欲走。小栓忽然一跳蹿到他面前，挡住去路。

映霁拿扇子扇风，做出看风景的样子道：“让你登记住店，怎么跑出来了？”映霁让小栓回去，道：“俄站在这儿看会儿风景行不行？”小栓道：“我不放心！”映霁气愤道：“俄一个大活人，你是东家俄是东家……俄要生气了！”小栓：“你就是学陕西人学话我也不能让你跑了！快回酒店。”映霁道：“我就是出来透口气儿！对了，现如今咱们大德通武昌分号的大掌柜是谁？”小栓道：“姓王，王宗禹。”映霁道：“没听说过。这个王宗禹怎么当的大掌柜，汉口这么繁华的地方，居然没有替乔家买下一处生意，譬如说这梅花大酒店要是咱家的，我还用得着等住店，一等半天？”小栓忽然道：“住不成了！”映霁惊问：“怎么了？”小栓道：“人家说了，今天巡捕衙门刚来过人，说这阵子武汉三镇革命党要起事，还说湖南的革命党也要到汉口来掺和，所有住店的客人都要本地人作保。”映霁惊喜，一把抓住他问：“刚才的话真的假的？”小栓道：“当然是听伙计说的，我怎么知道真假！”映霁又下意识地回望武昌方向。小栓道：“进去呀！”映霁道：“不是住不成了吗？这也奇了，大清一十三省，居然还有俄乔映霁住不进去的酒店。你再去问问，告诉他们俄是谁！”小栓笑道：“东家，靠着小栓的三寸不烂之舌，店咱还是住下了。人家一听说你是山西祁县乔家堡的大东家，就说不要保人，房子也是最上等的，说是啥卜里习习习——”映霁道：“甭结巴了，Presidential suite，总统套间，是不是？”小栓道：“对，就是这个卜里习啥子，说得像进了天堂，我都没见过！”映霁长出了一口气，目光仍在武昌方向，悠然道：“我也没见过，但既然人家抬举，咱就住一回。多少银子一天？”小栓道：“自家的铺子不住，偏住这店，你还心疼银子！”映霁道：“银子嘛就是钱，钱就是花的，花钱就是做生意……都不花钱我们这些商人都得饿死。哎，你得先去看看这个总统套间，甭光听好听的，万一让人家蒙了，咱瞎花一堆银子，就成了冤大头了。不对呀，既然知道俄来了，他们的大掌柜怎么不亲自出门迎客，你是不是没说清楚，告诉他们，是山西祁县乔家堡乔家大德通的东家，乔映霁到了——”小栓站着不动，盯着他……映霁呵斥着问：“怎么了？从你到了广州，就像一块热糖瓜子一样粘着俄。这都到了大汉口，也不让我站这儿凉快一会儿呀？去告诉他们大掌柜，说乔映霁到了，让他出来迎接，不然这店我还不住了！”小栓还是不动。

映霁道：“去呀！”小栓突然低声问映霁：“你是不是革命党？”映霁一怔，大笑道：“我，乔映霁，货通天下汇通天下的乔家大德通的东家，我是革命党？你这脑袋刚刚让门挤了？快去办事！”小栓问：“你还没回答呢！”映霁道：“胡说什么，这革命党能是胡说的吗？让人听了要砍头的。俄当然不是！”小栓道：“可有人在山西传谣言，说你在广州投降了孙文革命党——”映霁大叫一声：“哎哟！”小栓被吓住了，道：“怎么了？”“行李！咱们的行李呢？你把行李丢在酒店大堂里了！我行李里可有要紧的东西，丢了就坏了菜了——”小栓上当，转身就往酒店里跑。映霁迅速离开，消逝在街道人群中。

没走多远他就进入了一条僻静小街，贴墙站住。一个高个子男人急急追进来。映霁迅速出手，将他脸朝下摁倒在地下。男人痛得“哎呀哎呀”大叫。映霁低声喝道：“什么人！怎么一直盯着我！”被摁倒的人还在哎呀哎呀地叫唤。映霁道：“消息够灵通的，本大爷刚到汉口就被你们盯上了！说，谁派你来的！”被摁倒的人努力抬头看他一眼道：“你说什么？疼死我了！快放手——！”映霁这下看清了，吃一惊道：“你是洋人？”被摁倒的人道：“放手！”映霁松开手让他站起。男人道：“好大的力气！我这胳膊快给你弄折了！”映霁前后警觉地一望，见没有别人，立即打断他的话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刚才一直在后面盯着我！”男人道：“你先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姓乔——”映霁心说好哇，官府这会儿连洋人都雇上了，道：“我不姓乔，你跟错人了！”男人神情诧异起来，道：“怎么会呢？刚刚你的长随小栓在酒店里登记，我亲耳听他告诉侍应生说你是……明白了，又是冒名顶替！我可真够倒霉的，来到中国三个月，冒称乔映霁骗吃骗喝的碰上十好几个，乔映霁名头就这么大？谁都拿他混吃混喝？怎么走遍中国到处都是你这种人！”映霁看他气愤走远，大喝道：“站住！”男人回头看他，就问道：“你还要干什么？不是还想打劫吧？你们中国人，个个都会中国功夫，就当我真怕你们！老子今天火了，刚才是没防备。来，这会儿咱们一对一，谁怕谁呀！”

他摆出拳击的架势，跳着过来。映霁盯着他看，突然开口道：“你是俄罗斯人？”男人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映霁：“拉斯普汀？”男人更吃惊了，结巴着道：“你……你是谁？”映霁一点点笑起来。拉斯普汀大叫着道：“你甭想再骗我……想让我相信你是乔映霁，没门儿！”映霁不说话，仍笑。拉斯普汀道：“你……莫非可能也许……真是乔家大德通的东家乔映霁？”映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拉斯普汀大叫道：“别笑，我不会上当的！”映霁道：“万一我是呢？”拉斯普汀盯着他，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拉斯普汀！”映霁道：“你长得太像你爷爷。我在家里见过你爷爷和我爷爷当年在恰克图茶货市场照的相片。你和你爷爷一个模子里扣出来似的！”拉斯普汀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你的鬼话？据我所知，乔家大东家乔映霁这会儿正在广州十三行街学生意，都去了八年了，怎么会冷不丁跑到汉口，你骗鬼呢！”映霁欲擒故纵，转身就走。拉斯普汀盯着他走，口中喊道：“走吧！你就是骗不了我！现如今眼面前儿在咱们中国骗子可是乌泱乌泱的！你认出我是拉斯普汀也没用！我爷爷当年和好多中国大茶商做过生意，和乔家致庸老先生做的生意最大，相与也做得最久，他们俩的照片全中国都有，你认出我是他的孙子一点儿都不奇怪！”映霁站住，回头看他，有顷走回来猛地将他抱起，大喜道：“你小子真是小拉斯普汀？”拉斯普汀道：“我当然是拉斯普汀，可我不信你就是乔映霁！”乔映霁转身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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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词  1

第一章  3

第二章  25

第三章  60

第四章  88

第五章  107

第六章  132

第七章  157

第八章  188

第九章  219

第十章  242

第十一章  268

第十二章  290

第十三章  318

第十四章  355

第十五章  384

第十六章  413

第十七章  445

第十八章  473

第十九章  501

第二十章  531

第二十一章  561

第二十二章  590

第二十三章  625

第二十四章  655

第二十五章  693

第二十六章  727

第二十七章  757

第二十八章  790

第二十九章  817

第三十章  849

篇尾词  8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