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的一生
罗素出生于英国一个显赫的新贵族家庭,其祖父曾两度当过英国首相。然而,罗素从小却形成了对宗教的怀疑,并对传统产生某2罗素:所有哲学的哲学家种强烈的反叛。18岁时,罗素进入了剑桥大学,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从此为自己开拓了一个无比灿烂的新世界。他骤然发现,当他谈自己思想的时候,人们似乎都认为值得思考。
第一次世界大战使罗素产生了新的兴趣。他开始关注战争以及如何阻止未来战争的问题,他的这方面的著作使他成了被广大公众所熟知的人物。在战时,他觉得应该把和平的愿望化成一种有理性的决心,以此来避免未来的大战。然而,凡尔赛和约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的许多朋友把希望寄托于前苏联,但当他1920年访问前苏联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事物是值得他称道和喜爱的。
1920年,罗素还应邀访问了中国,并在中国逗留了近一年时间,被中国知识界誉为“德先生”和“赛小姐”的代表。他写道:“我热爱中国人民,但显而易见,他们对军国主义势力的反抗必定导致摧毁自身文明中很多最有价值的东西。……阴云日益笼罩着这个世界,就是这种习惯才使我感到这个世界稍可容忍。”罗素后来出版了名著《中国问题》一书,并始终关心中国的命运和前途。
20世纪50年代以后,他的注意力开始从哲学转移到国际政治方面,如1954年他谴责比基尼氢弹试验,随后又发表《罗素-爱因斯坦声明》;1958年他发动禁止核武器的示威运动。20世纪60年代后期,他开始猛烈攻击美国的越南政策,并与法国存在主义者让?保罗?萨特等人组织了国际战争罪犯审判法庭。
在早年,罗素就计划一方面对科学哲学撰写一系列的著作,从数学到生物学,使它变得越来越具体;另一方面撰写一系列关于社会政治问题的著作,使其越来越抽象。最后,他还要在一种理论与实践等量齐观的百科全书中达到一种黑格尔式的综合。的确,这个目标始终贯穿在罗素的全部著述活动中。他一生共写了(或由他人编辑)大约100部著作和近5000篇文章(这仅是最低估计。笔者1981年曾遇到罗素遗嘱的执行律师,据他讲,罗素一生共写了5000多篇各种形式的文章)。
除了最精确的数学、逻辑和哲学外,他还几乎探讨了人类的全部重要的知识领域,如历史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教育学、宗教学、物理学、国际关系学以及东西方文化比较学等。他的著述活动也并不限于理论领域,甚至他在80高龄,还开始创作小说,如《郊区的撒旦》、《杰出人的噩梦》等,均受到文学界的好评。他曾乐观地说:“我一生中的前80年献给哲学,而后80年可能献给小说。”
罗素不仅注意继承,更重要的是他还注意创新。他在各个领域都发出了许多使那些领域的行家们也感到惊讶的独特见解。他的不少著作都成为该领域很有价值的经典文献。此外,他那出色而优美的文笔也成了现代英语的典范。爱因斯坦就认为读罗素的书是一件极为愉快的事情,因为它具有其他科学家和作家所不能说明的东西。罗素善于吸取一切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他从少年时起就渴望探知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奥秘。他在整个学生时代打下了坚实的自然科学的基础,并广泛涉猎了人文和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在知识的广度上,几乎没有任何西方学者能与他相媲美。勤奋治学和努力探索的一生,使他逐步成为博学多才、百科全书式的一代哲人。
罗素曾对一位法国青年哲学家说:“学哲学的人必须了解世界,但不应该只在大学里学以往哲学家的那些教导和体系。”事实上,在西方大哲学家中,很少有人像他那样周游世界、掌握第一手材料。罗素曾在四大洲讲学,并在英美的许多名牌大学当客座教授。因此,他广泛了解东西方文化中形形色色的问题。
尽管有人认为再也没有比否定自己更为痛苦的了,但罗素将自己的学说与人类的精华对照之后,一旦发现落后和错误的东西,便毫不留情地抛弃。当然,这并不是说罗素可以完全正确地分清真理与谬误,吸取的都是人类知识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是说他对于知识的态度是健康、积极和可取的。对人类文化的贡献使罗素荣获了195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和195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加林卡奖。
由于罗素在知识上的成就和造诣,不少人把他与亚里士多德、柏拉图、伏尔泰、笛卡尔、康德、斯宾诺莎等大哲相提并论。也许有人会不同意这种赞誉,但无论如何,罗素作为一位博学多才的知识巨匠是当之无愧的。
三对发展线索的“交叉点”
被学术界公认的罗素研究专家伍德(AlanWood)曾这样评价说:罗素是没有哲学的哲学家,但这同样的观点也可表述为,他是所有哲学的哲学家。在哲学史上,几乎没有人像罗素一样经历了那么多的思想演变,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决不耻于变化”。正如著名哲学家桑塔亚那(G.Santayana,1863-1952)所指出的,罗素的思想不断地在变,他的每一部新著作或每一次新讲演都在改变着自己学说的一部分。的确,多变性、过渡性和不稳定性正是罗素哲学的主要特点之一。
为什么罗素具有这个特点?为什么他的哲学具有较强的生命力?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基本跟上了自然科学的潮流,注意汲取人类知识的精华。
首先,罗素的思想是哲学史上三对发展线索的“交叉点”。
其一,新现象主义(Neo-phenomenologism)与新实体主义(Neo-substantialism)的“交叉点”。自然科学的发展要求不断地得到哲学的概括和认识论的解答,从而迫使哲学观经常改换自己的形式,只要是守旧,都已不能够应付自然科学对于世界观的挑战。从1894年至1898年,罗素认为有可能用形而上学(指玄学)来证明有关宇宙的各种事物。罗素最初倾向于新黑格尔主义,以后转为新实体主义和新实在主义,然后又从后者转变成为多元的现象主义。被分析哲学视为形而上学(玄学)的实体主义是亚里士多德以来传统西方哲学的发展主流,一直到近代,休谟与康德以现象主义颠覆了实体主义的主宰地位。在分析哲学家中,罗素是最形而上学(指玄学)的一位。在早期,罗素将语言的哲学研究看成是“哲学语法的构建”,也是形而上学(指玄学)的一个准备阶段,即作为实现形而上学目标的实在特性的途径。罗素虽然主张哲学不解决根本问题,却又认为由于不可避免仍需要解决。他就是以这种态度来对待所谓心物关系的。他还提到,虽然自己一直相信哲学的基本工作都是逻辑的,但仍然以形而上学为论题。后来,罗素的《心的哲学》和《我们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是以马赫感觉论为出发点,根据当时数理逻辑的发展写成的,同卡尔纳普的名著《世界的逻辑构造》一样,企图发展马赫的现象主义。罗素把世界仅归结为一种构造甚至一种主观的构造,这是其现象主义的典型表现。但罗素以某种构造入手考虑问题仍不失为一种有益的方法。现代科学的发展使哲学物质观必须适应新的要求,而罗素等人对物质观的探讨是值得借鉴的。
一般来说,罗素并不直接认同“纯粹的”唯物论,但从某一侧面则肯定了它的某些合理性,而经常用“实在论”来代替某种形式的唯物论,甚至用实在论作为与唯心论对立的哲学范畴;例如他认为唯物论“在哲学家中很少见,但在一些时期的科学家中却很普遍”,“唯心论主张,除了思想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被认识,而我们所知的实在都是精神性的;相反,实在论则强调,我们以感觉直接认识客体……”,“……所有我主张的是,避开那些困扰实在论和唯心论的难题,还要避开它们那些已被逻辑分析所揭示出的歧义性概念”。正是在哲学观新旧形式的再一次交替之际,罗素利用自然科学的某些成果,试图用一种所谓新自然主义与新中立主义的态度来解释世界,即贯彻休谟的第三条路线,形成了自己的逻辑原子论和中立一元论思想。
其二,新经验主义(Neo-empiricism)与新唯理主义(Neorationalism)的“交叉点”。传统经验论发展到休谟(D.Hume)是一个顶点,而传统唯理论发展到莱布尼茨(G.W.Leipniz)也是一个顶点。由于它们把各自所执的一端片面化、凝固化和绝对化,因此,无法应付自然科学对于哲学认识论的挑战。自然科学的发展初期必然从经验开始,但到了20世纪初,由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产生,科学已不满足于经验的描述,借助公设、定理比仅局限于经验更为有益,因此,它更多地运用了复杂的逻辑思想和想象力。在这种情况下,唯理论必然兴起,例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单靠经验是根本概括不出来的。罗素看到了上述两派别所具有的优点与某些弊端,试图把经验论同数学和数理逻辑结合起来,把后者说成是经验材料之间的最一般的联系。他一方面认为,经验和常识可以供给哲学分析的材料,另一方面又宣称自己的一个哲学成见就是不满于狭隘的经验论,认为从前人们过于强调经验,几乎没有一个哲学家能理解“用不着知道任何单个的甲就可知道‘凡甲是乙’的命题”。他自认激烈地倾向经验主义,但却不信“2+2=4”是从经验获得的一种归纳概括。人们从研究经验的事实中知道苏格拉底是人,而用不着经验,便可知三段论在抽象形式中是正确的。因此,有一类命题与经验得出的命题不相同,它具有重言式的特性。他承认虽然要想解释怎样才能获得超经验的知识是困难的,但否认有这种知识也是站不住脚的。他确信世界充满着可能性,因此,逻辑的任务是推论未知物可能存在,不过最终判定其有无,还须靠经验来验证,即逻辑把无数日常未知的构造排列出来,让经验在逻辑所赋予的许多世界中选择一个。
……
——1950年罗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授奖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