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散文集，以闲适散淡的笔调，展示作者读书的所思所想，以及与读书人的交往，是一部读书笔记，亦是一部交友录，从中可见其性情与为人。
我本该 痛 苦 的 时 候
享 受 到 了
阅 读 的 乐 趣
日本人取名字怪怪的，给人以新奇感。
新井一二三，我就是先觉得这个名字新奇，然后才 关注她的书的。再加上介绍说她是以中文写作的日本作 家，便对她产生了崇敬之情，买了她好几本书来读。
她与她先生都是职业写作人。先生写鬼怪小说，她 写散文随笔。
住院期间，读了她的一本精致的小书，《我和阅读 谈恋爱》，她是一个热爱阅读的作家，从这本书的自序 可以看出一斑，全文只有几句话——
我最寂寞的时候，身边总有一本书。
我最开心的时候，身边总有一本书。 我最难过的时候，身边总有一本书。 我最高兴的时候，身边总有一本书。 我最孤单的时候，身边总有一本书。 我最幸福的时候，有人和我分享一本书。
《我和阅读谈恋爱》做书名，可见阅读于她是多么 美妙的事。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谈恋爱更让人幸福的事？ 唯阅读与之齐名。
在输液的三个小时中，《我和阅读谈恋爱》陪我 度过，也就是说，我本该痛苦的时候，享受到了阅读 的乐趣。
新井一二三在书中，不乏见解，不管是自己的感言 或是引用他人的话语，都有不凡的智慧和幽默感。
如她谈到她爱读书评，对书评与书评家，她写道： “书评家如厨师，材料一定要好，但是手艺也一样重 要，否则做不出美味来。对像我这样的书迷们而言，好 看的书评跟一流餐厅的大菜一样，看着不禁馋涎欲滴，丸谷才一好比是老字号食肆的大厨师。有他在，其他厨子也不敢偷工减料，炒出来的菜肴都有水平。” 她引用水村美苗的话：“我们人类，无例外地，对
别人的不幸，比对别人的幸福还感兴趣。所以，小说 家得经常而永远地克服的最大诱惑是：想卖自己的不 幸……小说家贩卖自己的不幸是文学行为。”这是关于 “私小说”的论说。
论时势方面她写道：“世界不是越来越好也不是 越来越糟糕，而是有时进步有时退步，曾有过荣华的年 代，也经历了破坏，今日困境不过是悠久历史上小小挫 折而已。”
新井一二三的散文写作，涉及面广，富有时代感， “有智识和情感上的诚实”。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有“新井一二三文集”凡七 种，是《我这一代东京人》《独立，从一个人旅行开 始》《伪东京》《午后四时的啤酒》《没有了鲔鱼，没 有了黄油》《东京迷上车》《我和阅读谈恋爱》。还会不会有继续出，就不知道了。
我 听到了奥 勒 留 在 说医院是最能使人思考“生死”问题的地方，熙熙人流，无不希望生命无限地长，不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估计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不多，特别是那些明知要
临近生命终点的人，大多是显得无可奈何。 在等候抽血间，我忍着脚的胀痛，拿出撕下的梁实秋译的《沉思录》中的一页，在黑压压的走廊里消磨时 间，读着读着，突然觉得整个医院亮堂了起来。
我听到了奥勒留在说—— “纵使你的生命可以延展三千年，甚至三万年，要知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也只能活一回；所以，顶长的寿命和顶短的都是一个样。因为所谓‘现在’，对大家是一样长的，我们所丧失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所以我 们所放弃的显然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而已。所以有两 件事要记住：第一，自亘古以来一切事物都是在同一模 型里铸造出来的，然后一遍一遍地重复翻演，所以一个 人在一百年间或两百年间或永恒不变地看同样的事物 演来演去，实在是没有差别的。再一件事便是长寿的与 夭折的人所放弃的是一样多。因为一个人所能被剥夺的 只有‘现今’，事实上，只有这个是他所有的，而他所 没有的东西，他当然也不会失掉。”
《沉思录》我买过很多本，梁译的有两种，何译的 就更多了，但一直都没认真地读过，只是闲翻时读几 则，所以《沉思录》没有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从译文来说，尽管奥勒留说过人生路途中能帮助 我们的“只有一种东西——哲学”。我还是认为作哲学 状的译本读起来拗口，十分地费力，阅读还是不让人累 为好。
梁实秋先生的作品，无论是创作还是译作，都很接地气，我喜欢。
阅读也真是神奇，最近在读盐野七生的《罗马人 的故事》，此书正让我一个个地认识罗马时期的伟人 哲人。
在我病痛之际，又让我偏偏读到奥勒留的“人生指 南”。巧焉，缘焉。
一点一横 长明凤英跟朱天文、朱天心都是《三三集刊》的创始
成员，但她当年却没有搞文学创作，去了美国做学者。 毕竟是《三三集刊》的成员，她对文学创作还是有兴趣 的，于是她有了散文集《一点一横长》。
看到她的文字，我就跟李欧梵的感受一样：“感 动不已，这么清新的文笔，毫不拖泥带水，更没半点雕 琢，一切来自真心的回忆。”
我也想起了小时候。
母亲从前是小学教师，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教我 识字，三岁的时候，我就能给在成都工作的父亲写信了。很多人都赞我了得，不时有乡邻乡亲的大人逗我考我。 有次，安哥哥说：我给你打个猜谜儿，看你猜不猜得到是啥子字？ 安哥哥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脸，是个生不来气的人，在我眼里他无所不能，我幼时最崇拜他。 他说：一点一横长，一撇漂南洋，南洋有个人，只
有一寸长。 三四岁的我自然是猜不出来，安哥哥却不告诉我答案，扛着锄头扬长而去。 回家央求母亲解字，母亲用粉笔一笔一画地写给我看，说，这是一个“府”字。安哥哥是问你府上在哪 里呢。
一点很短一横拉长，一撇漂南洋，笔画往远处送， 这就是个广字，广字里面有一个人字一个寸字，说这个 人不高，只有一寸长。
哪有那么矮的人啊，南洋就是传说中的小人国么？ 我不解。
母亲 是 一 本 永 恒 的 书
今天是母亲节。
以往我并不清楚母亲节，也没有看重过母亲节。去 年台湾海鸽出版社的罗清维他们要来成都，正好也是母 亲节，行前来电说他们要过了母亲节才来，台湾人都重 视母亲节的。
今年的这一天就特别引我注意，我跟母亲平时很少 交流，在一起时都说不了三五句话，但今天我回忆母亲 的事却十分地多。
今天女儿的母亲生病了，我的母亲仍和往常一样 考虑着我们的生活，希望今天餐桌上的东西能让我们
满意。
波特莱尔对母亲说：“我想念你：至少你是一本永 恒的书。”
早上起床，送女儿去上奥校后，看女儿病中的母亲 一夜没睡好此时却睡得正香，不忍叫醒，就拿起圆神出 版的《佐贺的超级阿嬷》来看，这本书是圆神的黄总到 成都时带来的，在台湾是2006年最畅销的书，“阿嬷的 故事，唤起你心中最深最真的记忆”，是笑中带泪的超 级感人话题大作。作者是日本的喜剧泰斗岛田洋七，回 忆他童年与他母亲的母亲一起生活的故事，书不厚，很 快就可以读完。故事都很平常，每一个我们，只要回忆 自己与母亲或是外婆的生活都能写来的感人故事，都能 总结出来的生活哲理。
越是平凡，越是让人感动。现在大陆也引进出版了 这本书，我真心地希望大家都去读读。
看完了《佐贺的超级阿嬷》后，又想起了另一本 书，楚尘送我的《母亲，我的千思百虑：16位大诗人和 他们的母亲》，这本书是法国的娜塔莉·考夫曼著，郑
克鲁译。当时看到此书时，很是喜欢，就跟楚尘要了。
现抄录一下本书的内容简介，让大家了解这本书——
母亲是诗人一生最深刻的记忆，是他们的千思百 虑。本书描绘了歌德、雨果、波特莱尔、惠特曼、里尔 克、兰波、魏尔伦、阿拉贡、维尼、阿波利奈尔、荷尔 德林、拉马丁、佩吉、雅姆、科克托、阿尔托等16位大 诗人的母子情，揭示母爱对大诗人所起的各种影响，为 读者展示了诗人诗歌创作的堂奥不为人知的隐秘一角， 或感人肺腑，或奇异曲折，或悲欢离合。这些微妙的感 情，定能触动每一位母亲和孩子内心最敏感柔软的部 分。本书还附有16位诗人的相关作品，是他们献给母亲 的颂歌。
母亲是一部永恒的书，定要珍爱她。
吃喝 是 人 类 的 必 须
对喜欢阅读的人来说，躺在医院里输液的时间，不
失为是最好的时间。 在不知是什么，本不属于我体内的液体，一滴滴
往我血液里渗透的过程中，我读完了王小波的《白银时 代》，愚人的《川菜》和日本记者野岛刚的《两个故宫 的离合》。
今天早上带本什么书去，着实让我思量了很久，家 里的书太多了，反而不知该读哪本。都快要到检查的时 间了，顺手抓起了法国作家布里亚-萨瓦兰的《厨房里 的哲学家》。
对于一个因糖尿病而入院的人来说，拿这样的一本
书去，遭遇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是不可避免的，吃货就 是吃货啊。
景琳知我在病床上，来电说他最近也在吃药，没有 喝酒了，感慨地说：“不能开心地吃喝，生活多没有趣 啊。”我听了只有嘿嘿地笑。
人生那么短，美食那么多。 唉，不去想了，针都锥进血管了，看书吧。 英国作家阿瑟-麦肯给《厨房里的哲学家》写了个
导读，让我发现这是一本非常有趣的书。充满了智慧， 文风清爽，风趣幽默。
约逊博士说：“我认为不关心自己肚子的也不会关 心别的事。”这跟我产生了共鸣。共鸣就是我想不出更 好的话表述同样的道理，只有照抄他们的。
麦肯说：“关于吃喝的艺术，毫不奇怪的是，它使 得科学（我们当下错误地称为科学的东西）在此领域内 变得毫无用处，甚至荒唐可笑……食物是一种不一般的 复合体，一方面它是要按照艺术规则烹饪加工而成的产
品，另一方面又是聚着个性化的幻想、灵感、品位、想
象力和风格。” 他认为科学中的教条只有当人体是试管时才有用，
而试管是没有头脑没有感情和感觉的。 接着读。 “聚在一起的同伴们应当情投意合。如果你发现坐
在你对面的人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那么，最棒的菜肴 对你来说，也不会比毒药强多少了。遇到这样的情况， 科学又有什么用呢？”
接着是布里亚-萨瓦兰的格言，他说这是本书的 “开场白”，是他所研究学科的永恒的基石，共有二十 条，选几条我认同的录下来。无须加注，你都能会心 体会：
一、宇宙因生命的存在才显得有意义，而所有生命 都需要汲取营养。
二、牲畜吃饲料，人吃饭，可是只有聪明人才懂得 进餐的艺术。
三、国家的命运取决于人民吃什么饭。
四 、告 诉 我 你 吃 什么，我 就 能 知 道 你 是 什么 样 的人。
五、上帝让人必须吃饭才能生存，因此他用食欲 促使人们吃饭，并用吃带来的快乐作为人类的奖赏。 六、美食主义是一种判断行为。我们选择那些符
合我们口味的食物，而不选择那些不具有这些性质的 食物。
七、不分时代、不分年龄、不分国家，宴席之乐每 天都存在。它与其他娱乐形式相得益彰，但生命力远远 超出其他娱乐形式。在其他娱乐形式缺失的情况下，它 能对我们起到安慰作用。
八、与发现一颗新星相比，发现一款新菜肴对于人 类的幸福更有好处。
九、醉汉和消化不良的人都是不懂得怎么吃喝的 学问。
十、为了一个不守时的客人而等待太长的时间，这 是对那些守时的客人的不礼貌。
《厨房里的哲学家》出版于1825年，于今快两百年
了。关于饮食，人们的认识一直都没有改变。就像爱情 一样，吃喝是人类的必须，是一切故事的永恒主题。
这 是 上帝 的 安 排
人做什么好像都是天注定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
么，都不是由自己定的。有人天生喜欢东游西逛，仿佛 地球就是他家的园子，想尽一切办法和花样儿折腾，就 是要能走到的地方一定要走到。
而我却不然，我不喜欢旅行，喜欢静静地在一个地 方待着，胡思乱想都可以。
阿拉认为，旅行是拿钱买罪受，是从自己活腻了的 地方到别人活腻了的地方去。
然而老天总是捉弄我，偏偏要我去了很多人想去而 又没有机会去的地方。
我去过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还去过斯里兰卡
和人间天堂的马尔代夫。每出游一次，都要让好多人 羡煞。
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个道理我懂，但我还是喜 欢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
行万里路的好，我不否认，但那是古人们讲的道 理，以前读书是少数人的事，资讯不发达，人们长见识 的方法中，游历是重要的一种。
现在信息发达，我们可以通过电视、电影、网络、 出版物，可以足不出户就知道天涯海角的信息，欣赏到 古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见到的美景。也正因为此，我是怎 么也提不起游山玩水的兴趣，认为再美的风景，也敌不 过电视、电影、网络上的画面，身临其境看到的，也不 可能有专业摄影师给我们的画面美。
说白了，我是缺少一双发现现实美的眼睛。 因此，在我不得已要去一个地方旅行时，我从来不
做任何准备去了解目的地的风土人情与文化背景，也不 关心住什么玩什么要花多少钱。往往都是回来后才去找
相关的书籍来看看，印证一下自己的感受。
还是喜欢读万卷书，最大的“瓷器梦”就是有一天 不上班了，可以在家天天陪着书，东翻翻西翻翻，在自 己的书房里旅行。
买了很多跟旅行有关的书，我的书房里有的是大好 河山，有的是旖旎的风光，有的是游人如织，有的是朋 友在旅行中与我开怀畅谈。
也许我能写出在书房里旅行的故事。 昨晚读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的《旅行的艺术》，
一直到凌晨四点，谋生了记录自己旅行的想法。不管自 己喜欢不喜欢，毕竟是旅行过了的。
欧阳应霁有本叫《我的回忆在旅行》的书，书名我 觉得非常好。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也可以跟他一 样，在回忆中再旅行一次。
有一次从欧洲回来，把洗出的照片给深谙摄影的陈 维看，要他教我怎么摄影，他看了我的照片，说：“这 是上帝的安排，你不用学了，已经很好了。摄影就像写 文章，是一种表达。”
让照片留下记忆的瞬间，回味起来，像是在读一本
无字的书，这是上天给我旅行的回报吧。 既然我的旅行是上帝安排的，如不记录下来，用一
部贺岁片的台词来说，那就是：“何必同志何必呢？”
序 ／ 阿来
我本该痛苦的时候享受到了阅读的乐趣 ／ 2
我听到了奥勒留在说 ／ 6
一点一横长 ／ 10
母亲是一本永恒的书 ／ 14
吃喝是人类的必须 ／ 18
这是上帝的安排 ／ 24
闲书的作用 ／ 32
我写《四川苍蝇馆子》 ／ 42
狗□的，只有羡慕的份儿 ／ 48
与君约略说成都 ／ 54
张岱和他的《夜航船》 ／ 62
读了《向加泰罗尼亚致敬》 ／ 70
尽管我是男人，但我要再现她的声音 ／ 74
村上春树“敬爱”雷蒙德·卡佛 ／ 78
晒书记：《在漫长的旅途中》 ／ 86
留住文字的绿意 ／ 94
顾永泉编《学生万有文库》 ／ 98
《小雨点》：中国白话文最早的童话 ／ 106
《毛泽东语录》 ／ 114
文学的词典书 ／ 118
书籍就是商品 ／ 124
藏书之爱 ／ 130
学而时习之 ／ 134
撕书为读书 ／ 138
我“容易”去了 ／ 146
《“烂人”轶事》开篇 ／ 150
“烂人”夜候“开卷8分钟” ／ 156
人一犯痴，多半都能有所成就 ／ 162
崔文川的癖与痴 ／ 170
熏我陶我，诚哉斯言 ／ 178
对酒说《兄弟》 ／ 186
培头题赠《天竺灵签》 ／ 190
谢伟的《花影楼随笔》 ／ 194
你是个“诗心”很重的人 ／ 198
成都，我常去的几家书店 ／ 204
今天真是好日子 ／ 216
重复之书 ／ 220
北京得书记 ／ 228
一样的星期天 ／ 236
二月三日记 ／ 244
丢书记 ／ 248
《两个故宫的离合》及其他 ／ 256
劝明德老师丢书 ／ 264
得书记 ／ 272
今日记 ／ 280
好书八本 ／ 284
今天及其他 ／ 288
《昨日书香》记 ／ 292
跋 ／ 范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