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市女作家三俊作品集·兰州:大城无小事》:
有人凌晨时分穿正装套裙去煤厂买过煤吗?关平日里总是正装套裙,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骄傲得带几分生冷。熟悉了就好了,她是典型的外冷内热。督查员一开始是分组的,三个人一组,从一组排到十组。关在第一组。每日一起督查项目,一起吃饭,一起加班,一起熬夜出材料。一天常常十多个小时在一起。感情也培养得快。他们组一个姓张一个姓关一个姓刘,大家就叫他们“桃园三结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跑了三个月,有一天去县区,坐车坐得狠了,张的腰痛。这是头一天的事,可是回家躺下就动不了了,叫120送去医院,重度腰椎间盘脱出,得卧床静养。电话打来,关接的电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桃园三结义”被迫换人。新补进来的不姓张,姓赵。听起来也还是五虎上将的成员。
每周一领任务,按一组、二组到十组的顺序来领。一组常领些急、难、险、重的事情去做。每周五汇报工作,关会娓娓道来,让人有如临其境的感觉。
这一次,是将清理整顿煤炭市场的事情交给了他们。兰州大气污染治理工作要求,2013年的冬季,兰州城区只能燃烧无烟煤而杜绝使用劣质烟、有烟煤。
这项工作,原本天热的时候就要开始抓,这样,才能不让有烟煤进入各个煤炭销售点。
可是,这项工作做得迟了些,各个煤厂早早就购了煤囤了起来,只等着天冷了就开始销售了。关他们组接的任务,是督促职能部门将城区所有煤厂里囤积有烟煤情况摸清,并清理出去。
如果你到过现场,就能明白,这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煤厂里的煤堆成一座座山。现在,是要把这一座座山移走。
关、刘、赵三个人每天四处跑煤厂,忙得不亦乐乎。有一个煤厂,通知了几次,始终没有清运。领导要准确信息,可能是有对相关部门追责的意思。事关重大,信息不能有半点不准确的地方。第二天清晨要上报信息。他们组决定头一天傍晚跑一趟,半夜去一趟,清晨再去煤厂看一遍,掌握第一手资料以备参考。
刘和赵两位男同志就说,傍晚我们一起去,夜里你一个女同志,就别去了。
关很执拗,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于是,就一起去了。可能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煤厂听到了消息,傍晚时分就有大车整车整车向外拉煤了。半夜再去,煤厂门大开着灯火通明,还在收拾整理呢。别明天一早清理完了,跟报的信息不符,那可坏了。
于是,凌晨六点,关、刘、赵三个人又去了这个煤厂。厂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不知道是囤的有烟煤太多了,煤山太大了,一晚上拉不完,还是他们拉着拉着有了侥幸心理,想不会有人查吧,于是归置整齐,把剩下的有烟煤用彩条布盖上了事。三人趴在门上细向里面张望,一面看一面拍现场的照片。刚拍了几张,厂里有人警觉,出来看。关连忙收起手机,继续往里面看。
厂里的人问在门口张望的关,你是干什么的?关镇定地说,我想买些煤。刘、赵一左一右立着,像不像未雨绸缪者的保镖?院内彩条布没有盖好的地方露出堆放的有烟煤,黑而乌,如刚刚过去的这个漫长的黑夜。
此时,似乎有必要重温《例子·汤问》中愚公移山的故事。太行、王屋两座山方圆七百里,高七八千丈,在愚公家门前挡着路,愚公决心把山挖平。另一位“聪明”的智叟笑愚公太傻,认为不能。愚公说:“我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又何必担心挖不平呢!”愚公锲而不舍挖山的行为感动了天帝,天帝遂命夸娥氏的两个儿子搬走了两座山。自此,冀州南部、黄河北岸再也没有高山阻隔交通了。
天气一点点被风吹冷,煤厂外的道路空阔。这是一个现代版的愚公移山故事。煤厂里堆成一座座大山的黑而乌的有烟煤被全部清运出城区。当夜幕降临,来自靖远的大车拉运来带身份证明的合格的煤,煤黑而亮,新鲜而生机勃勃。
屠洪刚唱过一首叫《愚公移山》的歌,“面对着王屋与太行凭着是一身肝胆,讲起来不是那奇闻,谈起来不是笑谈。望望头上天外天,走走脚下一马平川,无路难呀开路更难,所以后来人为你感叹!”那一座座被移走的煤山是王屋还是太行?愚公们做什么都执着坚定,从不知道后退。
这个现代版的愚公移山故事发生的时间是2013年的秋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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