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封
1982.5.16寄自上海复兴中路世中同志:
久不得来书,深怕稿子和信在中途遗失。总算还好,此刻收到了你13日的信,知道稿子已寄出。虽然尚未到达,但使我放心不少,明后天总会送到的。
上次我寄你的函件,寄出后,很后悔。因为我想我不该告诉关心我的人我目前的经济收入的。后来原想追上一信,再说明情况,可以使你安心。但当时因我正在写一篇稿子,没时间了,就此作罢。
今得来书后,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在替我担心我微薄的收入了。让我告诉你:
我的老伴四十年来,都在关心我的经济条件的。他知道我有钱时会花、没钱时也会省的习惯。所以在他去世前,他是给我留下一些钱的。有的在台湾的轮船公司的股票,现在无法争取;倒还是美钞,我托了朋友。在国内,他给我留了些现钱,我是足够可以用到我死为止。请你千万勿以我的经济收入为念。
至于现在儿女的收入,真是微薄得可怜。我是一个钱都不去用他们,而他们也没有余钱来让我用(下略78字)。
至于香港的翻版书籍,已习以为常,版税是绝对讨不到的。别说宏业书局,如目前在出《达夫文集》的三联书店、广州的花城出版社,这样大规模地出书,而且我手头持有郁达夫亲笔的《版权赠与书》(就是郁的版权已全部赠送与我,有当年的律师盖章,有北新书局盖章,有赠与人郁达夫盖章,有我的图章,有印花)。我在两个月前,两面都写了挂号信去,都还没有回信来。在香港,我已托《广角镜》的总经理前去说项,也不成功。因为中国没有参加国际的版权法所以一无办法。承关心,很感谢。
你的文章寄到后,我当看情况而定,原因是由于该杂志立场有问题,所以稿件不能直接寄,得想其他方法。
至于若在国内发表,是有办法的。要稿件的地方很多,这应该是后一步。
昨天晚上,来了个西北兰州人,他是编刊物的,来上海组稿,经人介绍而来我家。硬要把我的前几天才脱稿的《郁达夫与王映霞在战争年代里》一文拿走,我未答应。我说,我要寄到国外去的。对方说,寄到国外的他们也要。今早又来,我答应他们等对方刊出后再交给他们,他们才悻悻然而回(此处略去17个字)。
《半生自述》我是64年(1964年)所写,“文革”时抄家拿走了,去年才还给我,我还想修改后再发表。谁知一个朋友在某出版社的编辑面前露了消息,他们来了人拿走了,全部未经改、未经抄的原稿,全部拿走,说他们会改、会抄。到如今我连稿子也没有(千万保密)。看了这些情况,你该知道是稿荒。不,不是,实在是趁热打铁,大家在哄一哄。
我写这一篇(大约一万多字)东西,是给对方十几封航信,以及我的几封发表的“信”催出来的。只此一遭,下不为例(不求名,不求利,我以后不想再写什么)。
年纪一大,就缺少热情,写不好东西,对于这些回忆文章,还马马虎虎,别的东西是不行的。
孙百刚写的一本《郁达夫外传》,至今还未问世。国内的出书,这真是个大问题,《书信集》也不知道能否在七月间出。
稿件寄到后还得复印,用复印件分批寄往,讲起来实在并不容易。不过,我已和对方的人讲过了。
你的设想很好,我支持你。
我因为既直爽又老实,所以才把解放后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你,累得你替我担忧,这是我极后悔的。
我的胃口小,东西也吃不多。只中午一餐,总算正餐,还吃一碗饭,但菜是吃得少而精,怎么也吃不多。温州是我旧游之地,那边的出产我是知道的,爱吃的。但就是由于胃口有限,请再勿操心为我寄东西来,我纸上心领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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