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中国·自然生态美文馆:从乐园飞往乐园》:
你围在牛粪火旁,百无聊赖的样子。分配到西藏最偏远、海拔最高的哨卡,你难免怨天尤人,愁肠百结。白天兵看兵,夜晚数星星,这个叫“雪域孤岛”的地方,毫无生气可言,一簇簇疏落的草茎枯黄粗硬,辐射强烈紫外线的太阳朝升暮落,点缀着难挨的岁月。
你的思绪只是一条倒流的小河,两个月前的军校生活,让你濯足在倒映着鸟语花香的碧波里流连忘返。你不愿想象未来,面对现实你无法跨越心理上的障碍,编织出彩色的梦幻。就像被哨卡周围林立的皑皑雪峰困住一样,你无法拔着自己的头发超越过去。
你懒洋洋地直起腰,被一阵阵吆喝声召唤出来。
士兵们在雪野里奔跑着,一派散兵游勇状。人群中间,跳跃着一头小兽,连续几天落雪,这只在哨卡周围时隐时现的红狐狸,终于耐不住饥寒,钻出来觅食了。哨兵一声呐喊,大伙儿出动了,偌大的雪野成为弱肉强食的战场……你看见狐狸在一名士兵的怀中剧烈喘息着,肚腹起伏得厉害。大伙儿头上笼罩一团哈气,喊叫着围拢上来,露出胜利者的骄矜。
当时的直觉告诉你,它简直不是一头小兽,该是美的精灵呢!它的眼睛是幽怨的,蠕动的姿态是娇嗔的。红艳艳的毛皮多亮多柔软啊,仿佛一团火焰正在燃烧……士兵们击鼓传花般传递着狐狸。
“郎格搞的?一挨它,手上的冻疮就消肿了。”“我说川娃儿,别吹壳子啦,它可不是你整天装在衣袋里的那个细妹,有恁乖?”刚从哨塔上跑来的是个新兵,脸早冻得裂开了花,嘴唇的血渍使他不敢大声说话。他把狐狸贴在脸颊上,贪婪地抚摩一会儿,说:“都说狐狸臊,我怎么会闻到甜丝丝的味道?”你平静地望着这一切,多少觉得有点无聊,面部的肌肉不时抽搐几下,从心里对他们说,这大概是自我心理平衡在发挥作用,冬季太可怕了。
不知何时,士兵们不作声了,只把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你。那意思再令人明白不过地表达出来——杀掉狐狸,做条围巾什么的,让站岗的哨兵轮流戴它,或许对漫长而凛冽的冬季是一种有效的抗御。
四川兵从身上摸出一把刀,犹豫着递过来。
你看看刀,看看狐狸,脑海变幻出和氏璧、维纳斯以及军校池塘里那只受伤的白天鹅之类的东西。当你充分意识到这种思维的不和谐不现实甚至离题太远时,你在短暂的沉默中,唤起了自己姗姗来迟的恻隐之心。
四川兵手中的刀捏不住了,落地时众人的目光倏地变得复杂。有人“哼”了一声,用脚把雪花踢得迷迷蒙蒙——对你这个哨卡最高长官的犹豫不决和不解人意,表示出极大的蔑视和不信任。
你的腮帮子鼓胀几下,吞咽一口唾液,弯腰从雪窝里抠出那把刀。你再一次抬起头来,大家依然无动于衷。你只好试试刀锋,左手抓过狐狸,把它构造精美的头颅向上一扳,用嘴吹开它脖颈上飘逸的柔毛,右手缓慢而沉稳地举起刀……狐狸本能地痉挛起来,恐惧中闭上那美丽绝伦的双眼,悠长地哀鸣一声,悲戚之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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