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一整天，李德生发现，在中国开一家离婚公司，费牛鼻子劲儿。国内的人，觉得离婚是一件羞于告人的事。所谓家丑不外扬，谁愿意找个中间方，搅屎棍。目前中国人的离婚业务，最成熟的就是离婚财产咨询。中产离婚，本身就是一笔好买卖。
可以说，离婚，才是改变命运的第一生产力。
德生想到一个人，或许适合。他拨通电话，约老同学马力出来聊聊。李德生有个奇怪的癖好，去一家餐厅，必须每次坐在同样的位置，点同一道菜。即使这家餐厅拆迁，新餐厅开张，沧海桑田，他依然会坐在同样的位置上。他坚定地认为，浩渺宇宙里，只有一个点，最适合沉思和寻找灵感。
餐厅很安静。李德生看到边上桌有一本《Monocle》，这是他在国外每期都翻的杂志，国内居然有人这么好品味。忽然，他发现不远处有个短发女孩直盯着自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端起一杯酒，款款走来，似嫣然一笑。她戴着两个很夸张的耳环，看上去像考拉的耳朵形状。女孩摇动手中酒杯，橙黄的液体被灯光照耀，流光溢彩。
女孩上前第一句就问他：“你认识黄雯吧？”她语速很快，像炒豆子，可惜锅里就几颗豆子。
李德生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女孩忽然很激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搞大人家肚子，还装成不熟……” 李德生慌忙道：“等一下，你搞错人了吧？” 但已经来不及了，李德生感到一股金色的抛物线迎面扑来，像只下山的孟加拉虎。接着，他感到脸上一阵冰凉，身上有白色的东西，是酒杯里的冰块。
“黄雯是我客户，冤有头债有主，我叫杨丽琪！酒算我请，干洗费寄我那。”女子丢出一张名片，扬长而去。
李德生顿觉世界兵荒马乱，莫名奇妙让人泼了，好在只是酒。
桌上安静地躺着一张名片： 杨丽琪失恋咨询占星师 女人去得无影无踪。野马一样的女子，浇完就走，让你找不到草原。
失恋咨询？占星？德生脑子都大，莫不是失恋了？失恋也不会把这款1988年波尔多产的干红当水泼，1瓶2300元呢，李德生几次想拿下，都克制了。德生用手指蘸了点酒，偷偷搁到嘴上一吮，四顾无人。今天真够衰到底，遇到女神经病。
马力又迟到了，这位老同学从未准时过。他的口头禅就是：“今儿个，我请！”他用右手从左边口袋艰难地作掏钱状，然后定格，再定格，这样就可以延迟买单，待对方早把单买了。
他迅速说：“讨厌，怎么好意思呢。下次我来！哎，真不好意思！”其实，他不好意思好些年了，从没羞愧过，正是依靠这种不知羞耻的脾性，成为一名著名的离婚律师。
马力看到李德生满身酒渍，说：“嚄，不是第一场？声色犬马，杯盘狼藉呢。今儿个我请，我请！”李德生用餐巾纸擦着身上污渍，说“不用了，有人刚请过了。说正事，我这次回国你知道的，开家离婚公司。这些年，你也积累了不少的离婚案件经验，希望你可以过来帮我。”马力一脸为难地说：“老同学，你知道，我挂了个律所。
一年几十万，纯毛利。不想挪了，太累。” 李德生搅动咖啡：“那不勉强你，这次黄雯给我一千多万启动这个公司，但中国离婚服务市场，我们不是很了解……” 马力打断说：“等等，你俩不是离了吗？她还给你这个‘前夫’这么一大笔，算赡养费吗？” 李德生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 马力马上拿出手机念：“本人与李德生先生，依据美国哈佛心理学系‘离婚大数据研究所’测试结果，实行试离婚(一年分居)。
在此期间，反思婚姻各项满意度，届满一年，告示亲友婚姻何去何从。” 马力说，自己一直在留心老同学的博客和微博，当他第一时间获悉德生和黄雯试离婚的消息后，深表痛心。他说这话时却隐约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幸灾乐祸，然后马上恢复成一副假惺惺的关心语气。
离婚律师据说有一百副假面，都写着：同情，同情，同情。
马力忽然问：“国外还时兴试离婚？你们是咋打算的。” 德生似乎一点不想谈和老婆的事情，他嘴巴很严。
马力说：“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强龙还需地头蛇，有外来的和尚，还需本土的道士做道场，我愿意加入公司，尽绵薄之力，以慰同窗之谊。”马力没什么文化，却喜欢卖弄古雅。
马力又问了句：“黄雯会回中国吗？”这是他最关心的。
德生说：“她是董事，会不定期来！我们目前关系如何，不妨碍我们在公司的paner，联席合伙。即便离婚夫妻一起创业，在美国也是很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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