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绿野仙踪》里的启示
“伟大的奥兹是这么说的!不要管帘子后面的那个人,我是奥兹国最伟大、最有威力的巫师!”
——《绿野仙踪》(1939年电影)
经济学家们的论述也许晦涩难懂,但经典童话故事《绿野仙踪》却是截然不同的——这个故事在一百多年间一直带给老老少少很多欢乐。它于1900年由弗兰克·鲍姆以《奇妙的奥兹男巫》之名首次出版。1939年,美国米高梅公司首次推出了电影版《绿野仙踪》,朱迪·嘉兰担任主演;随后,它又被改编成了著名音乐剧《新绿野仙踪》。虽然为这个故事的魅力倾倒的人数以百万计,却很少有人知道它来源于最乏味难懂的题材——金融业和银行业。此外,还有一个更不为人所知的真相:那些作为角色原型的现实人物,可能拥有当今美国金融危机的解药。
1964年,一位名叫亨利·利特菲尔德的教师首次发现了故事里的经济典故,说它是“民粹主义的寓言”,反映了19世纪末美国人民党对银行业垄断发起的挑战。此后,其他分析家也开始研究这个主题。1990年,经济学家休·罗科夫在《经济政治学期刊》中撰文,把这个故事称为“货币寓言”。1998年,蒂姆·柴奥克斯教授写道:
《绿野仙踪》……成文时,美国正为事关货币发行流通的“金融问题”争执不休……交锋的核心人物就是《绿野仙踪》的人物原型:稻草人象征农民,铁皮人象征产业工人,狮子象征着“银本位”倡导者威廉·詹宁斯·布莱恩,多萝茜则象征着美国女孩。
《绿野仙踪》是“第一个真正的美国童话故事”。德国的格林兄弟用流行的德国民间传说编著《格林童话》,反映了德国人的价值观与德国的民粹主义传统。同样,鲍姆的书反映了美国的民粹主义(或人民的)传统。整本书都是关于人民的力量,展示你的梦想,以及在你的后院中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利特菲尔德认为,多萝茜和朋友们进军翡翠城,寻求奥兹的帮助,这实际上就是在写1894年的美国。那一年,雅各布·考克斯带领着“工业军团”从俄亥俄进军华盛顿,敦促国会重新采用林肯发明的货币体系,让政府发行无债的“绿背纸币”。考克斯向华盛顿“进军”,引发了美国漫长的和平游行传统——人们无法说出自己的诉求时,就会上街举行和平示威游行。劳伦斯·高德温在《民粹主义时期》中这样描写这场试图改变美国货币系统的运动:
人民曾经采取过行动……当时的美国农民身陷债务,受到的压迫最深重。他们试着联合起来买卖货物,想要摆脱商人的债务钳制。要是得不到资本,一切努力都会化为泡影;所以他们在政治方面努力,组建了政党……民粹主义者不仅组建了政党,还发起了一场运动。他们野餐,聚会,发通讯稿,办培训班,办讲座,自己教育自己,同时也互相教育。他们成了一群有目标感、有勇气、有尊严的人。
多萝茜和伙伴们发现他们自己就能像民粹主义者一样,解决自己的问题,实现自己的梦想。稻草人想要一个大脑,铁皮人想要一颗心,狮子想要勇气,但其实他们一直都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奥兹的骗术战胜不了邪恶女巫,毫无戒备的小女孩和她的小狗却打败了女巫;奥兹乘热气球远走高飞之后,不识字的稻草人就成了奥兹国国王。
《绿野仙踪》是美国梦和美国精神的化身。在富饶的美国,只要发现自己的潜能、展现自己的潜能,一切便皆有可能,这就是故事的寓意。然而,故事里还有个黑暗的寓意,并以我们熟悉的隐喻展现出来:台后有个我们看不到的木偶师,他用线操纵着舞台上的木偶,给人们展示着一场几乎全是幻觉的表演。
多萝茜寻找奥兹的原型:进军华盛顿
19世纪90年代,美国经济一片萧条,惨状几乎与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不相上下。在乡下,农民把田地、农具,甚至种子都抵押给了银行业者,就像他们的奴隶。铁路机构收取的运费非常高,农民将农产品运到市场所需的花销甚至超过了最终的盈利。此外,农民就像故事里的稻草人(他没有大脑)一样,对银行政策一无所知。在城市里,由于缺少流动资金,“工业车轮”没有足够的动力保持运转。工人纷纷失业,无钱购买衣食,他们冻得跟铁皮人一样身体僵硬。当时,美国的失业率曾一度高达20%,犯罪率猛增,人们妻离子散,种族冲突越演越烈,国家陷入混乱,激进党派开始大行其道。从1872年到1896年,每次竞选都会有民主党、共和两党之外的第三方党派参选,试图进行经济改革。这些党派通常代表人民群众,而非银行业者,受工人组织或者农民组织支持。人民党、绿背纸币党、绿背纸币劳动党、劳动改革党、反垄断党、工会劳动党、劳动改革党等均属此列。他们主张增发货币,以满足交易需求,还主张对银行业进行体制改革,对金融系统进行民主管理。
现代的货币政策改革者也许会提倡用“金本位制度”来解决国家的金融问题。在金本位框架下,发行纸币必须有一定量的黄金作为支撑。可是,当年使工人、农民备受折磨的元凶正是“金本位制度”。他们生活在这种制度里,所以明白此路不通。该制度中作为货币依据的黄金皆为银行业者所有。威廉·詹宁斯·布莱恩把这种货币叫作“黄金十字架”。这样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黄金的数量根本无法满足当时日益增长的经济需求。银行业者用金本位货币放贷,并要求借贷人用同样的纸币还款。但是,黄金都掌握在银行业者手里,投机商们则操控着金价。一百年来,黄金价格上涨了,劳动者生产的产品价格却下降了。手头没有黄金的人只好向银行借款,银行却常常通过催还贷款、提高利率,缩小货币供应量,进而导致流通中的货币不足,出现“银根紧俏”的状况。这就像抢椅子游戏一样,抢不到椅子的人只能站着,弄不到资金的人只能把身家拱手让给银行。 ………… 玛丽·艾伦·丽丝曾是平民党的早期领袖。丽丝最早是位家庭主妇,但是后来银行夺走了她丈夫的土地,她便成了律师。在1980年出版的《美国文学中的幻想传统》一书中,文学家布莱恩·阿特伯里断言:她就是《绿野仙踪》中多萝茜的原型。丽丝是位优秀的演说家,被誉为“人民的圣女贞德”;时至今日,她的一场演讲仍能切中现实:
这个国家属于华尔街。政府不再是民有、民治、民享,而是华尔街有、华尔街治、华尔街享的政府。广大人民群众都成了奴隶,垄断企业成了主子。
…………
我们需要钱、土地、运输系统。我们要求废除国民银行,要求政府直接提供贷款。我们要把赎回体系赶出门外。 ………… 货币系统的问题之一,便是政府受到银行诱惑,从银行借来凭空造出来的钱,还得为此偿付利息。其实政府可以自己创造资金,不必负债,也不必付出利息。在政府贷款案中,银行根本不用承担风险,因为政府总能偿付利息,而纳税人却为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其实他们原本不必承担这笔债务。
部分准备金制度的另一个问题是个简单的数学问题。既然硬币以外的所有货币都是由政府欠银行的债务产生的,银行在贷款时也只创造本金,那么经济中的货币永远都不够偿付一国总体债务的本金以及利息。货币供应被黄金局限制时,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便是周期性的金融危机。它将债务一笔抹去,再从头上演一遍这样的戏码。对于那些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工人和农民而言,这是个残忍的系统。它还让金融业者阶级逐渐富裕,让真正的生产者慢慢变穷。不过这个系统给了货币供应一定的稳定性。然而,现在的美联储接过了防止经济萧条的任务,开始为无人能偿的巨额联邦债务提供资金,不断向经济中输入债务货币。但总有一天,利息会增长到纳税人无法负担的地步。到那时,若想让经济幸存下去,我们就不得不考虑变通之法。
货币系统的第三个问题便是:庞大的国际银行是当今全球市场上的主要玩家,不仅仅是放贷者,也是投资者。银行能拿到巨额钱财,影响赌局发展,在游戏中具有十分不公正的优势。如果个人投资者做了一笔卖空,这笔小小的投资根本不会影响股票的价格;但巨型银行及其附属机构可以卖空巨量股票,让股票价格猛跌。要是这家幸运的银行属于“大得不能倒”的范畴,就更加有恃无恐,赌错了也可以安之若素,因为FDIC和纳税人会为它提供援助,帮它做的傻事买单。如果涉及国际贷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会给它援助。西恩·克里根在文章中写道:
金融业者和交易商拿到了足够的钱,可以大发财阀的牢骚;在风险可以由美联储和FDIC一类政府机构买单时,可以抱怨自己虚幻的资本担当的风险太大——这根本就是个不公平的牌局。
这场虚幻的资本游戏里有一批赢家,自然就会有相应的输家,而最大的输家是那些第三世界国家。它们屈从诱导,向操纵货币的势力开放自己的金融市场,让自己成为猛烈的投机袭击的目标。这些袭击足够摧毁它们的货币和经济;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成真。林肯的经济学家亨利·凯利说过,英帝国用来向全世界殖民的一对武器就是“金本位制”和“自由贸易”。如今,金本位制已被石油美元制取代,不过游戏基本上还是走着老路子:以自由贸易的名义踹开别国市场的大门,搞垮当地货币,随后用处理品的价格买下该国资产。整套程序的第一步,便是诱使该国接受外国贷款和投资。随后,不管该国如何用完贷款,钱总是要还的。巴西总统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痛切地说道:
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然打响……这场战争正在撕裂巴西、拉丁美洲,实际上甚至是整个第三世界。阵亡的不是士兵,而是稚儿。这是对第三世界的债务战争,它的主要武器——利息,比原子弹还致命,比激光还有破坏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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