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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来源:
出版时间 :
米斯特拉尔传
0.00    
图书来源: 浙江图书馆(由图书馆配书)
  • 配送范围:
    全国(除港澳台地区)
  • ISBN:
    9787538741001
  • 作      者:
    穆德爽著
  • 出 版 社 :
    时代文艺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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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194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传奇生活经历。
  拉丁美洲获得诺贝尔奖金的第一人。
  四千名墨西哥儿童曾演唱了她的作品。
  墨西哥教育改革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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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诺贝尔奖获奖者传记丛书:米斯特拉尔传》通过对传主的求学经历、奋斗历程以及所取得的社会成就等方面进行了细致的描述,作品语言流畅,故事通俗,并收录了诺贝尔奖委员会对传主的颁奖辞、传主的领奖辞、生平、年表、获奖时代背景、获奖当年世界大事记等,具有很好的参考及史料价值。
  米斯特拉尔,智利女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1889年4月7日,生于圣地亚哥以北的埃尔基河谷,死于纽约。她把她那天然的爱情完全倾注到她所教育的无数的孩子身上。1945年9月“因为她那富于强烈感情的抒情诗歌,使她的名字成为整个拉丁美洲的理想的象征”而获诺贝尔文学奖金,成为拉丁美洲获得诺贝尔奖金的第一人。晚年曾任驻联合国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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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1.艰难地诞生
  1889年4月6日,在智利安第山脉的艾尔基山谷中,一对夫妇正在急匆匆地赶路,他们已经在山路上颠簸一整天了。天呐,那个骑在驴背上瘦小的女人居然还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她那痛苦的样子,好像是即将临盆了。一个羸弱的孕妇怎么禁得住这样的颠簸,即便是正常人,这样辛苦的行程也会让五脏六腑颠覆。
  那个看起来比孕妇年青很多的男人好像没有女人那么紧张,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身旁秋日的风景。
  这个名叫佩德罗尼拉·阿尔卡亚迦的孕妇在心里默默地向上帝祈祷,希望仁慈的天主可以让她早些到达那个叫库维尼亚的镇子,可千万别把孩子生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中。天色渐渐转暗,佩德罗尼拉万分焦虑,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眼前那个叫胡安·赫罗尼莫·戈多伊·维尼亚努埃瓦的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丈夫根本指望不上,他只是个会唱歌、会写诗、会弹琴的乡村教师,他喜欢各种娱乐活动,生孩子这种事,他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啊。
  与此同时,在几十公里以外拉塞雷纳的一个叫拉乌尼翁的小村庄,一个高大健壮的老妇人也在虔诚地向上帝祈祷,她倒希望儿子胡安·赫罗尼莫和儿媳妇佩德罗尼拉能把自己的孙子生在去库维尼亚的路上,就像圣母玛丽亚把耶稣生在伯利恒的一个普通农舍的马厩中一样,她希望自己的孙子将来能和耶稣一样,经历苦难后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也许是婆媳虔诚的祷告感动了上苍,夫妻两人终于在精神与体力都消耗到极限时,到达了那个叫维库尼亚的镇子,此时,这个镇子已经笼罩在忽隐忽现的暗夜中了,那比星星还弱的灯光在夫妻二人看来,是如此的光明。
  佩德罗尼拉经过了一整天的颠簸劳顿,早已经筋疲力尽了,腹部时而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停地呻吟着。他们来不及去母亲留给佩德罗尼亚的小屋,就像当年圣母玛丽亚与圣约瑟一样去敲门投宿,好心的安第斯山脚下的人像当年伯利恒人一样,给这对落难的夫妻敞开了大门,并热情地帮他们请来了接生婆。
  生产并不顺利,因为佩德罗尼亚所有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她几乎连疼痛的叫喊声都是微弱的,哪有力气生孩子。如果不是这样的颠簸,这个孩子要晚几天才会降临。可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唯有用力,再用力。接生婆累得满头大汗,就是听不到那声响亮的啼哭。
  喘着粗气又毫无血色的佩德罗尼亚甚至出现了幻觉,她好像看见了已逝的母亲,还看见了一个天使向远方飞去,怎么不见上帝?婆婆不是说,这样大一点的城镇会离上帝的手近一些吗?早知这样的艰难,还不如就在拉乌尼翁那个小村子生产。上帝啊,真的要把天使带走吗?绝望中的佩德罗尼亚在恍惚间看到了丈夫手足无措的茫然神情,于是,她又很欣慰——因为即便死了,也终于有一个男人肯为她担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星星由暗变明再变暗,终于,当天空最后一颗星星悄悄隐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带着微弱的哭声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小生命是那么瘦小虚弱,皱巴巴的小脸紫里发青,接生婆剪完脐带后,告诉孩子的父亲胡安·赫罗尼莫:
  “小伙子,这孩子不会活得太久,最好快抱她到教堂去接受洗礼,这可怜的天使快去上帝那里了。天呐,快去吧,上帝的手臂已经张开了。”
  佩德罗尼亚像具尸体一样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当她听完接生婆的话时,嘴微微抽动一下,接着,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她黯淡的目光盯着上方——她把天使交给了上帝。
  于是,这个疲惫不堪的父亲在孩子出生几个小时后就将她抱到了教堂,请神甫为她洗礼,并为她起了一个长长的名字:卢西拉·德拉·玛丽亚·德尔·佩尔佩多奥·索科洛·戈多伊·阿尔卡亚迦。意思是“永远普济玛丽亚的卢西拉·戈多伊·阿尔亚迦。”
  也许上帝不忍这个小女孩儿还没有见到阳光就匆匆而去,不忍那个可怜的母亲再承受痛苦,这个弱小的生命呼吸慢慢地均匀起来,当阳光升起的时候,小女孩那皱巴巴的小脸上已经有了红晕,这个已经被接生婆判了死刑的小女孩坚强地活了下来,并在若干年后成了智利诗坛上一颗耀眼的明星。
  这个在1889年4月7日黎明时分艰难地诞生的小女孩儿,就是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只是从出生一直到23岁,她一直叫着父亲为她起的那个长长的名字:卢西拉·德拉·玛丽亚·德尔·佩尔佩多奥·索科洛·戈多伊·阿尔卡亚迦。戈多伊是父姓,阿尔卡亚迦是母姓。父亲想用这个长长的名字来颂扬上天,同时也为自己的女儿求得上帝的庇护。小卢西拉的父母都是西班牙北部巴斯克人的后裔。这样长长的名字也是巴斯克人的传统之一。直到1912年,被人们所熟知的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的名字才正式作为女诗人的笔名。
  现代智利人是由西班牙人后裔同马普切等印第安人长期结合而成,文化艺术受西班牙人影响,具有较多的欧洲传统,居民的生活习俗也不同程度地受到马普切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影响,他们早已习惯了从姓名中判断一个人的出生和成长经历,因为他们的名字很特别,大多隐含着从祖辈、父辈到所属族群等诸多的“社会密码”。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长长的名字。智利人通用西班牙语(农村也有讲马普切语即阿劳坎语的),所以,和大多数西班牙语国家一样,姓名分成四个部分,即两个名字、两个姓氏。
  智利人的名字可选范围寥寥无几,虽说父母取名的时候都选上两个好听的名字任意组合,但来来回回也无非是“胡安”、“何塞”、“玛利亚”等。如果在大街吼上一嗓子“胡安”,半条街的人都得回头答应。
  智利居民基本都信奉天主教,所以,受天主教的影响,女孩的名字中多含“玛丽亚”,如同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的洗礼名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在1889年4月,还诞生了两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是给世界带来灾难的阿道夫·希特勒(1889年4月20日),还有一个是以他独特的灰色幽默给世界带来欢笑的查尔·卓别林(1889年4月16日)。诚然,除了父母给予孩子的天赋以外,每个人的成长环境各不相同,所以,日后所从事的事业及所选择的人生也各不相同。但无论是影响了世界还是默默无闻的人,童年——都在每个人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米斯特拉尔的童年亦如此,不但刻上了烙印,还留下了伤疤……
  2.山中童年
  关于诗人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的祖国——智利,曾有一个这样可爱的传说:
  当上帝完成创造世界之后,还剩下一些东西,有湖泊、河流、高山、森林、冰川和沙漠,还有一片蓝天和一片海洋。为了不浪费这些东西,上帝就将它们留在地球的一个角落里。这就是智利。因此,在印第安人使用的马普切语中,“智利”的意思就是“天尽头”。
  它位于南美洲西南部,安第斯山脉西麓,是世界上地形最狭长的国家,如一条长长的彩带飘扬在南美大陆的西端。
  首都圣地亚哥坐落在智利的中部,东依安第斯山,西距智利最大的港口瓦尔帕来索港只有大约100公里,曾有人笑谈智利的狭长说:如果一个人躺下,头枕安第斯山,脚就伸到太平洋里去了。
  圣地亚哥的气候很适合人居住,夏季干燥温和,冬季凉爽多雨雾,浪漫的马波乔河从城边缓缓流过,像一张温床,而终年积雪的安第斯山仿佛一顶闪闪发光的银冠,这样美妙的天然山水给圣地亚哥增添了动人的风韵。
  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故事就从这美丽的山水间开始了……
  在距离圣地亚哥北大约二百公里的艾尔基山谷的拉塞雷纳镇有一个贫困的小村庄名叫拉乌尼翁,这里生活着一个叫堂娜·伊撒贝尔的心灵手巧的健壮女人——她就是胡安·赫罗尼莫的母亲、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的祖母,她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用以谋生的手段是给教堂的神甫们缝制各种礼服,她还会刺绣,设计花样,神甫们所佩戴的刺绣十字褡、各种法衣的花边,都出自她粗大的手。
  她是村里唯一一个拥有《圣经》的人,她把《圣经》背得熟烂于心,就连镇上的神甫都对她肃然起敬。在她的影响下,他的儿子胡安·赫罗尼莫进了神学院,两个女儿则离开家当了修女。
  可胡安·赫罗尼莫是一个性格浪漫、无拘无束的人,所以,在神学院获得了初级宗教职称后,就决心返回尘世,去享受世俗的欢乐。
  胡安·赫罗尼莫爱唱歌,会弹奏吉他和小提琴;还会写诗和动情的朗诵,他具有诗人般浪漫多情的性格。1885年,她看上了教堂合唱队里一个叫佩德罗尼拉比自己大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并向佩德罗尼拉求婚。这可吓坏了佩德罗尼拉,她告诉赫罗尼莫:自己是一个带着一个11岁私生女的单身母亲。但这个放浪形骸的小伙子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让佩德罗尼拉很感动,于是不久,他们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结婚了。
  可是,这个当拉丁文教师的胡安·赫罗尼莫贪玩又缺乏耐性,总是一次次地失业,当佩德罗尼拉怀孕的时候,他已经穷困潦倒,非常窘迫。
  快要生产的时候,佩德罗尼拉与婆婆很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因为村子太小,没有医生也没有好的接生婆,好心的女邻居们劝他们夫妻俩到大一点的城镇去分娩,他们认为这样的地方会离上帝的手近一些,上帝会及时帮到这对苦难的夫妻。佩德罗尼拉想到母亲在维库尼亚镇给她留下了一处房子,那个城镇相对大一些,于是,他们一家就决定到那里去生产,然而,他们差一点就把女儿生在那个荒凉的山谷中。
  虽然那个叫卢西拉的小女孩只在出生的小屋住了10天就回到了拉塞雷纳艾尔基山谷中那个叫拉乌尼翁的小村庄,但至今,在智利拉塞雷纳库维尼亚镇迈普大街的759号,还挂着“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博物馆”这样一块牌子,只是,女诗人出生的小屋却早已经倒塌了。
  正如当下,很多淳朴的东西都被做成商业广告一样,那个叫拉乌尼翁的小村子,也在女诗人出生后不久改了名字,叫“皮斯科”村。这是秘鲁酒商的要求,因为这个村子所产的“皮斯科”烈酒在秘鲁大受欢迎,酒商们为了迎合购买者这种原汁原味的心态,就要求酒的酿造者把自己的驻地的名称也统一成酒的商标。这当然无可厚非。我们的女诗人不是也把自己的两个敬仰者的名字合二为一,改成自己的名字了吗?
  于是,在被诗人称之为“芬芳的土地”的艾尔基山谷的皮斯科村中,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度过了她父母双全的小小童年。
  高大健壮的祖母给米斯特拉尔的童年留下了深刻温暖的印象。现在保留的米斯特拉尔最早的照片中,有一张是与祖母合拍的,看得出来,她那绿色的美丽的眼睛,是从祖母那里遗传下来的。她不但遗传了祖母的体型与外貌,就连那坚强的性格与充沛的精力都得到了继承。
  她欣赏祖母敢怒敢言的直爽性格,也把祖母的勤劳善良一并刻在了心里。
  当祖母用她那粗大的手给教堂的神甫们做法衣时,是那样的聚精会神,好像把对上帝的热爱与崇敬都汇集到灵巧的指尖上。拉塞雷纳镇有14个大小教堂,他们穿的法衣差不多都是这个勤劳女人的杰作。
  卢西拉最爱听祖母念《圣经》给她听。祖母告诉她,这是书中之书,是一本至高无上的书。她认真地感受着书中的每一个人物,比如大卫、玛丽亚、约伯等等,感觉她们就像她的家人一样,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圣经》里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故事,有的故事中,充满着对情和欲的描写,这深深地打动了小姑娘的心。她尤其喜欢《圣经》中大卫王唱的赞美诗,这是她最早受到的诗歌熏陶。
  卢西拉的母亲,那个小巧美丽的佩德罗尼拉,是个品德高尚、和善温柔、具有西班牙人优雅气质的女人,她和丈夫一样,都是西班牙北部巴斯克人的后裔。卢西拉这样形容母亲的形象:
  我的母亲个子小小的
  小得像薄荷,小得像青草
  小得只投在地上一点阴影
  这个小巧的母亲从无怨言,她凭着自己的辛勤劳作任劳任怨地养育着两个女儿,但她更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女儿。她没读过多少书,但却很爱边喝马黛茶边给女儿讲故事,她讲起故事来总是会把故事拉长,她的故事很独特,都是自己过去曾遇到或身边刚刚发生的事情,经她不紧不慢的诉说,倒独具细腻的乡村风格,也带有田园诗气息,娓娓动听。母亲还会讲一些滑稽可笑的幽灵,还有一些粗俗但却可爱的人,卢西拉很爱母亲,虽然这个母亲在男人心中一点位置也没有,但她却是女儿的根。
  若干年后,米斯特拉尔的诗歌与散文中,总能看到她对母亲无尽的爱与思念——
  “母亲,在你的腹腔深处,我的眼睛、嘴和双手无声无息地生长。你用自己那丰富的血液滋润我,像溪流浇灌风信子那藏在地下的根。我的感观都是你的,并且凭借着这种从你们肌体上借来的东西在世界上流浪。大地所有的光辉——照射在我身上和交织在我心中的——都会把你赞颂。”
  当诗人回忆母亲时,她说内心中有一种痛苦,一种深深的忧郁,不完全为自己,也为了孤苦伶仃的母亲。这个平凡娇小的女人,任由命运的安排,不抗争,不愤怒,安静地爱着她的女儿,诗人曾这样回忆:
  “母亲,你多么习惯摇晃我呀!当我在那数不清的道路上奔走时,你留在那儿,留在家的门廊里,似乎为感觉不到我的重量而忧伤。在《首席乐师》流传的近百首歌曲中,没有一种旋律会比你的摇椅的旋律更柔和的呀!母亲,我心中那些愉快的事情总是与你的手臂和双膝联在一起。
  而你一边摆晃着一边唱歇,那些歌词不过是一些俏皮话,一种为了表示你的溺爱的语言。
  在这些歌谣里,你为我唱到大地上的那些事物的名称:山,果实,村庄,田野上的动物。仿佛是为了让你的女儿在世界上生存,仿佛是向我列数家庭里的那些东西,多么奇特的家庭呀!在这个家庭里,他们已经接纳了我。”
  哦,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念,我们看不到文学作品的华丽,但却清新自然,带着一份美好,一份孤独,还有一份深深的感激。在诗人后期的作品中,彰显出的那种母爱的光辉也许就来自于这个安静而娇小的母亲吧。
  与母亲的性格相反,卢西拉的父亲常常飘忽不定,卢西拉也很少见到父亲,她对父亲的记忆只是凭父亲留下来的那些诗,她把父亲看成是自己的第一个文学导师,她这样说:“当我还小的时候,父亲走了,我翻着报纸,寻找把我引到这个神秘角落来的人的足迹。我发现他写的一些诗,很美,给我幼小的心灵以很大的震动,我父亲的那些诗,激起了我对诗歌的热情。”
  卢西拉生活的山村是贫困的,男人们为了维持生计而到处奔忙,他们常常离家外出,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回来,每次回来,他们会带一些布匹、粮食、干果等物品。女人们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不问一问他们的去向和归期,她们默默地忍耐、等待,支撑着贫寒的家。而卢西拉的父亲与那些男人却有不同,虽然偶尔也会带些物品回家,但生性浪漫,我行我素,所以,长期不归也是平常事。
  小卢西拉模糊地记得三岁的某一天,父亲带着一堆水果放在桌子上,又交给母亲一些麻布和法兰绒,然后,竟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在破茅屋旁筑起一个小小的花园,并亲手种上了杏树和葡萄,还种了各种花。
  这是母亲最感动的事情,但只有三岁的小卢西拉对此举印象并不深刻,因为父亲从此就离开了家。长大一些,当她在那个小花园的树下看书或听鸟叫时,才会偶尔想起建花园的父亲。
  后来,她在回忆母亲的诗中,曾这样描述过父亲:“父亲陷入了生命那冒险的狂热,我们对他白天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只看见:傍晚,他回来了,经常在桌子上放下一堆水果。看见他交给你放在家里的衣柜里的那些麻布和法兰绒,你用这些为我们做衣服。”
  米斯特拉尔对父爱体会甚少,所以,她的作品中提到父亲的字眼也很是鲜见。
  但卢西拉爱父亲,她不容许人们对父亲的贬低、嘲讽和诋毁。当她听到有人说她父亲的坏话时,她会奋不顾身、赤手空拳地冲过去——她对父亲的爱,没有理由,那是女儿对父亲的爱。她曾这样说,“在这个流言蜚语横行的国度里,不乏一位先生嘲讽我的父亲。我父亲不配他如此讽刺,而这块土地没有一点贵族气概,也配不上我父亲这样的人。”
  胡安·赫罗尼莫教过的学生曾对他进行了客观的描述:他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他个子不太高,皮肤黝黑,眼睛是绿色的。他性格暴躁,外表威严,喜欢发号施令。他讲课没头没脑,杂乱无章,但却很令人陶醉,因为课堂上他会读自己的诗,也会读别人的诗。
  当然,他这种教法学生会喜欢的,但会被家长从一家赶到另一家。
  而事实上,这个像流星一样的父亲对塑造女儿的前程并没有很大的贡献,但血浓于水,米斯特拉尔骨子里希望父亲是保护自己的那个人,但事实上,父亲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女儿永远崇拜父亲,这是人世间的每个女儿的心路历程。米斯特拉尔在日后写给朋友的信中这样提到过:“我对他的回忆是由于他不在而感到的痛苦,但是在很多方面我很钦佩他,对他的一股亲情是很深刻的。”
  自1892年父亲离开家,直到1915年,米斯特拉尔才得到有关父亲的消息:他早在1911年就已经病逝了,去世前曾在科比亚波又成立了一个小家。
  1909年时,有人曾见到过他在给矿山的工人讲课,说他那被酒精麻醉的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幽灵般穿着黑色的外套——可能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他临终前,为自己的墓碑写的是这样两句话:“我是一名艾尔基山谷的诗人,我的诗歌是帕哈雷特酒。”这个一生浪漫多情的人,终于停止了流浪的脚步,把自己留在了生他养他的那个“天的尽头”。
  卢西拉可怜的母亲在丈夫离家出走后,就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劳累奔波,于是,在卢西拉三岁时,她带着两个女儿到蒙特格兰德——距拉乌尼翁村3公里远的地方去给富人帮佣赚钱,小卢西拉在此度过了她难忘的童年时光,在她11岁时,母亲将她送到维库尼亚读完最后一年小学。但在卢西拉的记忆中,只有蒙特格兰德才是她真正的故乡:“我是在蒙特格兰德长大的,那是艾尔基山谷倒数第二个村子,面对着一座大山,背后是另一座大山,山谷极为狭长,在群山中蜿蜒不绝……山谷中有一条小河,在三十来幢房屋和一些葡萄园……”
  女诗人认为,蒙特格兰德铸就了她的灵魂,以至于她死后就选择埋葬在这里。
  卢西拉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叫艾梅丽娜·莫利那·阿尔卡亚迦。这个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的姐姐与母亲的性格很像,只是比母亲更安静更温柔。她大卢西拉15岁,所以,更像一个小母亲一样疼爱并呵护着这个聪明的小妹妹。艾梅丽娜不仅是个好姐姐,还是卢西拉的启蒙教师,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位乡村教师,所以,她是第一个教卢西拉读书写字的人,也是她,在若干年后,把妹妹引上了乡村教师这条路。
  如果说,卢西拉的童年就如此简单该有多好,虽然缺少父爱,但有高大的祖母,柔情的母亲,善良的姐姐,这样的情景,即便在破败的茅草屋中,也是一幅温暖的画。在这幅祥和的画作中,也许看不到那些痛苦与挣扎,但也不会产生那些如泣如诉的诗作吧。然而,生活毕竟是生活,很多事情无法凭美好的臆想去改写,它们带着残缺的美,一直流传着……
  3.噩梦降临
  童年时代父亲的缺席的当属人生一大缺陷了,因为很多时候,一个女孩儿的力量、自信与骄傲,都来自于一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但米斯特拉尔没有,她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却丢了整个世界。然而,更大的不幸又接踵而至,给她的一生都蒙上了巨大的阴影,铸成了她忧郁而善于逃遁的性格,颠覆了本该自信的爱情,错失了人间的许多美。
  若干年后,米斯特拉尔曾对秘鲁诗人塞萨尔·瓦列霍这样说:“在生活中有如此沉重的打击。这些打击逃遁到意识里,到思想的中心,变成控制不住的说不出的反应。凡人眼睛既看不出来,也不能理解。它分布在感觉的所在区域,而不必通过在思想所停留的新创面侵蚀到下意识,浸透到记忆里,那记忆就像蘸满水的海绵,从没有干过,总是在那里滴答着的,是那可恶的事情闯入生活而给人留下的永恒的恐惧。”好多次,她都不假思索地发泄自己,并想为自己做出解释,以此来控制自己的这种恐惧,但她做不到,那种比死更可怕的感觉总会扯动她的神经。
  那是在她七岁那年,一个平时很熟悉的邻家小伙子,竟强奸了她。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凶残、黑暗的几分钟,一个只有七岁、还那么纯真的小女孩,被一个熟识的男人以野蛮的方式强暴。那曾美好的、渴望的、浪漫的东西都在瞬间湮灭。而今后的一生中,她都对“性”有着莫名的恐惧与厌恶。
  出事那天,母亲去帮佣还没有回来,姐姐去学校上课,小卢西拉一个人在家里,反复练习姐姐教她的分音节,她是那么地聚精会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恶魔的临近。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小卢西拉吓坏了,祖母、母亲还有姐姐都是那么的温柔,这粗暴的家伙是谁啊?她挣扎着回头去看,原来是邻居家那个平时总说父亲坏话的哥哥,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哥哥”会面目扭曲地抱着她,于是,她一边惊恐地喊“救命”,一边拼命地挣脱,但“哥哥”的手像铁钳似的,使她一动不能动。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被那个兽性大发的邻家大男孩一层层剥掉了衣服,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短短的几分钟,让她感到了无尽的漫长,那张扭曲的脸,那撕裂肉体与心扉的痛,对,不仅仅是痛,还恶心,好像有好多老鼠被塞入了自己的体内,那种肮脏的感觉让她作呕。
  闻讯而来的邻居赶到时,那个可恶的男孩已经扬长而去了,此时小卢西拉明亮的目光变得呆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得冰冷、肮脏。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听见母亲回来了,于是,她躲了起来,她害怕描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希望自己能从脑子里把这块记忆分离出去,丢得远远的,身心俱痛的小女孩想独自承受这一切。
  卢西拉软弱而善良的母亲通过好心的邻居知道了这件事,她一边为那个男孩祈求上帝的宽恕,一边安排女儿跟着姐姐到坎特拉读小学。她希望女儿离开这个让她恐惧的小屋就能忘记痛苦而快乐起来。而事实证明,小卢西拉却承受了更大的痛苦。
  小卢西拉从此不爱与人说话,她总是喜欢躲在无人的角落。
  一天,她来到拉乌尼翁村父亲为她留下的小花园里,对着弯弯曲曲的葡萄架,自言自语地说着悄悄话。母亲轻轻地来到身旁,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头:“哦,我亲爱的宝贝,妈妈以为你发烧呢。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女儿在给蛐蛐讲故事呢。”
  小卢西拉的心里一下子暖暖的,她扑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多想一辈子就在母亲的怀抱里,多温暖,多安详啊。
  卢西拉的祖母也憔悴了许多,但她从来不在孙女儿面前提起什么,总是爱怜地给她讲《圣经》故事。卢西拉曾看见祖母一边流泪一边对着墙上的圣像说:圣母玛丽亚,求你保佑我的小卢西拉,让她不再悲伤,求你把那些罪恶的灵魂救出地狱之火,求你让罪人悔改,免受煎熬……
  4.坎坷求学路
  接下来的日子,小卢西拉跟着姐姐去上学,她在姐姐的班级里,与一群一样大小的女孩一起读书、写字。可她总是比别人孤独,害怕人声嘈杂,她白天听见叫喊声,晚上就会做恶梦,梦里有魔鬼在她的身上撕扯。于是,她宁愿与花草或虫豸说话,也不愿参与到大家的游戏当中。多么可怜的小女孩。与姐姐共事的女教师很关心她,不久,除了姐姐之外,她把这位老师当成了最亲的人。
  在祖母与母亲的祷告声中,卢西拉转眼11岁了,她小学的课程都学完了。母亲为了她能继续升入中学,就送她来到她出生的那个叫库维尼亚的镇子读小学最后一年级。可等待她的,并不是学生时代的美好生活,而是刻骨铭心的痛苦和耻辱。
  在这个新学校里,这个从小没有父爱又遭遇过强暴的山村小女孩儿很自卑,她不愿与人交流,显得性格很孤僻。所以那些镇上的孩子们都嘲笑她。
  维库尼亚的女校长叫堂娜·阿德莱伊达·奥利瓦莱斯,她认识卢西拉的母亲,所以,就担当了卢西拉在维库尼亚的监护人。但这个做校长的监护人对卢西拉并没有好感,她认为这个女孩子性格很古怪,甚至说她弱智。
  事实上,这些浅显的课程小卢西拉很早就跟姐姐学过,对于重复学习,卢西拉不是很感兴趣。但这位瞎了眼的女校长却叫来了卢西拉的母亲:“你的女儿对学习不感兴趣,我看她也没什么前途,你们家境不好,还是让她退学吧,回家做做家务也好。”
  佩德罗尼拉很难过,她知道她的女儿有多聪明,她恳请女校长:“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女儿吧,让她读完小学,我们会接时交纳学费的,上帝会保佑你,善良的夫人。”
  可这位夫人一点都不善良,凭着母亲苦苦哀求留下来的小卢西拉被她害惨了。
  事情是这样的:堂娜·阿德莱伊达·奥利瓦莱斯确是个盲人,寄人篱下的小卢西拉每天要带这位瞎了眼的校长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里,担当领路人。这一段时间,女校长对她很信任,就另交给她一项任务,就是把一种方格办公纸平均分派给学生们,那些纸上都印着财务厅的字样,数量非常有限。
  可到后来,小卢西拉放在书桌上的纸不够分了,怎么回事呢,那些纸她是一张张数过的啊。她看到了一些女孩儿们得意的窃笑,但她并不知道是谁拿了这些纸。
  但是,那个瞎眼女校长却认定是卢西拉偷了办公用纸,并集合了全校学生,指控卢西拉是个偷东西的贼。
  可怜的小女孩儿百口莫辩,她站在那些带着鄙视眼神的人群中,仿佛万剑穿心,忽然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多么希望有个人来抚摸她,拥抱她,安慰她。可这偌大的操场,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敢在天明时分回家,她怕那利剑穿心的眼神,等天黑了,她才慢慢地往家走。忽然,她的头被人打了一下,她用手一摸,天呐,出血了。
  她慌乱地四下张望,原来,是那些平时欺负她的同学,她们一起向卢西拉扔石头,小卢西拉捂着流血的头向远处跑,终于,逃脱了,但她那流着鲜血的头,却永远铭记了那天的耻辱,她不会忘记那个瞎了眼的校长,也不会忘记那些追打她的人。
  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儿,接二连三地遭受如此沉痛的打击,她心灵上的伤口远比肉体的伤口更痛。
  从此,她再也不去学校上学了,也不给那个瞎眼校长领路了,她只有在家里自学。她读祖母的《圣经》,读姐姐给她买来的书。这样,她也为这个贫困的家庭减轻了些许的经济负担。
  祖母的那本《圣经》给她敞开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她养成了爱读书的好习惯。读书,不仅可以让自己摆脱孤独,还可以在更广阔的世界中,与书中的人物同甘共苦,她尽情地品味着书中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她更爱读《圣经》里面的诗歌,这种热爱不是出自对宗教的虔诚,而是出自对诗歌本身及生活的热爱。姐姐艾梅丽娜喜欢这个爱学习的小妹妹,把自己所学所会的东西全部教给她,慢慢地,已经小有学识的小卢西拉开始迷恋诗歌写作,在当地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小才女了。与此同时,她也喜爱上了姐姐这样的乡村教师的工作,她的志向也想当个女教师。
  14岁那年,母亲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给她买了一套行装,送她到一所师范学院去上学,她通过了考试,并被学校破格录取了。她和母亲高兴万分。
  报到那天,她提着寒酸的行礼兴高采烈地来到学校,感觉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美。可一切突然间都变了,校方郑重地告诉她:
  “由于你在一份地方报纸上发表了几首泛神论的诗歌,我们不能录取你,你回去吧。”
  卢西拉惊呆了:我的诗歌泛神论?我又被拒之门外了?
  事实上,这次被拒,她的诗歌泛神论只是一个挡箭牌,真正的原因是那所学校得知了卢西拉在库维尼亚“偷窃的丑事”。这个原因,事隔很久她才知道。
  她看着母亲为自己辛苦置办的行装,她哭了,一个转身——又是一道经久不愈的伤痕。
  人生中真是有许多偶遇和巧合,若干年后,卢西拉已经是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了,她俨然是一位著名的女诗人,她要对童年短暂驻留却一生难忘的库维尼亚做一次访问,她曾说她的母亲是大山,那这条山谷就是她的根,她要抗拒遗忘,她害怕根的丢失,她要让根扎实地生长。
  那天,高大又高贵的米斯特拉尔走在维库尼亚的大街上,她正想着,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她曾在这条街,被自己的同学打得头破血流……忽然,一支悲哀的送葬队伍从她面前穿过,她鬼使神差地就跟着队伍走去,虽然她什么也不问,但冥冥中感觉这个死者仿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找回自己的根,这不仅仅意味着她对死神的崇拜,更重要的是,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也会顺着同一条路走完自己最后的旅程。
  她就这样怀着复杂的情感跟着送葬对队伍来到了教堂,她对这种告别仪式很熟悉,因为,这是她儿时的故乡。身边一位小姑娘很自然地递给她一束玫瑰,就像送给其它没有带花的人一样,她知道,这束花是送给死者的。她把花端端正正地摆在棺木上,还念了几句祷词以示敬意。
  然后,她问身边的人:“死者是谁?”
  “堂娜·阿德莱伊达·奥利瓦莱斯,一位失明的夫人,她是维库尼亚小学的校长,你不认识吗?”有人热心地回答。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米斯特拉尔冷冰冰地、一句一顿地说出这几个字。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呢,一个还那么小的小女孩,就被这个女校长当成小偷,然后,在那么多人面前斥责她,并任由其他女孩子去凌辱她、打她,那石头与其说打在她的头上,还不如说打在她的心里,她的心灵从此留下了永不结迦的伤疤。而今天,与女校长以这样的方式相遇,是她始料未及的。
  记者在米斯特拉尔获得诺贝尔奖后的一次采访中,当谈到儿童受虐的话题,“堂娜·阿德莱伊达·奥利瓦莱斯”——那个女校长的全名她脱口而出,在她的心里,这个名字永远不可原谅。
  5.15岁的乡村女教师
  在卢西拉的心中,姐姐成了“乡村女教师”的代名词,她一直认为,姐姐是一位杰出的教师,她待人温和、耐心,并用全部的热情爱这份枯燥的工作。她立志就当姐姐这样的好老师。
  终于,机会来了。那是1905年,卢西拉刚满十五岁,一个叫拉贡巴尼亚的乡村小学招助理教师,虽然助理教师没有正式的教师资格,但起码可以离梦想近一些。
  通过姐姐的介绍,卢西拉怯生生地去应聘了。她的课讲得很美,如同一股清泉,清新自然,孩子们很喜欢她。
  她如愿以偿地成了那个学校里最小的教师。
  她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略带羞涩的表情,她还是一个孩子,她的学生也没有小她几岁,她却体现出一种母性的慈爱,这个懂事的小姑娘,是贫寒的家境和坎坷的遭遇铸成了她早熟的性格。
  学生们都喜欢听她讲课,枯燥的字母表,在她口中,讲得就像一个冒险故事,那么美好,又那么惊心动魄。她的课堂上,常穿插一些生动的小故事,那些丰富多彩的小故事很多都是她在《圣经》里学来的;还有些故事是流传在民间为孩子们所熟悉的,但经她诗一样的语言讲述起来,是那样的诱人、生动。她把历来枯燥的课堂变成了神奇的地方,不论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感到很新奇,每一堂课的开始都像一幕新剧拉开帷幕。
  她用心去爱这份工作,她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希望。
  自1904年,她在家自学时,就在拉塞雷纳的《科金波报》上发表了一些小诗歌,此时,她当上乡村女教师了,她又开始写文章,但童年的噩梦还萦绕于心,她常用的笔名是“某人”、“孤独”、“灵魂”、“佚名”等,这些都刻入了少年诗人内心的伤痕。
  由于她独特的教学方式,在1906年,当地的坎特拉小学邀请她去出任教师。她由衷地高兴,即便是没有教师资格的助教她都特别珍惜,那么现在,她是一名真正的乡村女教师了,她能不欣喜若狂吗?她曾写下这样的诗句来抒发她的遭遇和做了教师后的心情:
  “诲人不倦的主啊,请原谅我从事教育,原谅我借用教师的称号,因为这称号你在人间用过,请赐给我爱,让我把它全部倾注在我的学校;连炽热的这一刻也不能夺去我对学校的情意。
  导师,让我的热情经久不衰,让我的绝望成为过眼云烟。矫枉过正这种不存的愿望仍然扰乱我的心灵,受到伤害时,我仍会产生卑劣的不满心情,这一切请你从我身上消除。
  别让我为了学生懵懂或者前学后忘而伤心痛苦。让我比做母亲的更为慈爱,像母亲一般爱护那些不是我亲生的小孩。把笼罩在你身边的赤脚孩子头上的光辉带给我的平民学校。尽管我是个穷苦的女人,无依无靠,但让我坚强起来,让我蔑视一切不纯的权力,蔑视除了你的意志以外的对我生活的一切压力。
  朋友,陪伴我!支持我!有许多时候,除了你以外,谁都不在我身边。我的教诲越是纯洁,我的真理越是烘烈,世俗的人越是不跟我在一起;你是最了解孤苦无依的人,那时候,请你把我紧搂在你胸前。我从你眼里看到甜美的赞许,我就心满意足,别无他求。给我朴质,给我深度;让我每天教学时避免平淡繁琐。
  让我每天昂起头来到学校,把心灵的创伤忘掉。让我工作时抛开个人物质的追求和庸俗的苦恼。让我的手在惩罚时变得轻纤,在爱抚时更加温柔。别申斥我,因为我爱之深才责之严。让我的砖土学校有崇高的精神。让我热情的火焰去温暖它寒酸的门廊和简陋的教室。让我的心意和善良的愿望使它比富有的学校更为富丽堂皇。
  最后,请你从委拉斯开兹(西班牙画家,以宫廷人物肖像画著称)的画布上抬起苍白的面庞,提醒我,在世上教学和热爱就是两肋带着朗其诺斯的矛伤(耶稣被钉在十字架时,用长矛猛刺罗马士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她感谢姐姐,是姐姐给了她当上教师的本领。是姐姐的温柔耐心引领了她的教学风格。姐姐,才是一个真正的乡村女教师。
  日后的许多年,每每提起姐姐,米斯特拉尔都有一份深深的感激与同情。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很命苦,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十几岁当上了乡村教师,结婚不久又死了丈夫,后来,又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女儿,姐姐是那么的不幸,米斯特拉尔曾写下一篇《乡村女教师》的诗歌,就是对姐姐的真实写照。
  第二章
  1.炽热而无望的爱情
  正值花季的少女卢西拉也开始憧憬着美好的爱情,虽然对肉欲充满着恐惧,但她始终都相信爱情的美好。但因为她残缺的童年,她对爱人的选择却与众不同,她会爱比自己年长很多的男人,这样,她会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她的初恋——那个叫阿尔弗雷多·魏地拉·皮内达的39岁的庄园主,就这样走进了她的生活……
  那是1905年,邻近卢西拉教学的巴贡巴尼亚小学不远,有一座叫萨莫·阿尔托的庄园,这个庄园主要种植葡萄。我们知道,智利中部因为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有许多这样的葡萄种植园和酿酒园。这个庄园的主人出生于1865年,比卢西拉整整大了24岁,但他长相英俊秀美,而且多才多艺。他能把肖邦的曲子弹得入木三分,他画的鸟儿像真的一样,让人总想去摸一摸它的羽毛,卢西拉对他是那么地着迷,对于这个初涉世事的小女孩来说,这个叫阿尔弗雷多·魏地拉·皮内达的男人,简直就是童话中穿着华服的白马王子,而自己——这个在厨房干活的灰姑娘,一定要试一试那只舞鞋。
  于是,她恳求自己的女友阿尔特米亚帮她给这个英俊的庄园主递了第一封信。
  一天、两天,已经第三天了,卢西拉忐忑而焦急地等待着回音,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得到庄园主的回答。
  这个安静的小女孩一旦打开爱情的心门,就像她故乡的火山喷发,那样狂热而奔放。她在内心的焦灼和对现实的剖析中,写了一首《无望的爱情》,发表在了《科金波报》。那激情澎湃的心情描述,似乎听见了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
  可她怎么会是轻易放弃的女孩呢,她鼓足勇气又写了第二封信,这次,她约他周末下午两点三十分在广场见面。广场可是个大众场所,卢西拉希望能在广阔的天空下,与自己心爱的人畅抒情怀。
  很快到了约会的那个早晨,她早早地起床,她想穿得漂亮点,可她的衣服都是一些褐色的土布,她哪里有漂亮的衣服啊。她在这所最简陋的学校里当助教,她的薪水是那么微薄,哪里有钱买昂贵的漂亮衣服呢。但卢西拉还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她有着修长的身材,大而美丽的绿色眼睛,白净的皮肤,还有婴儿般稚气的脸。为什么一定要有昂贵的衣服呢,有了青春和才情,她就有权利拥有爱情。
  她坐在广场的木椅上,能听见自己“嗵嗵”的心跳声,天呐,他不会不来吧?小姑娘很不自信。
  “他来了,他来了,我看见他向我走过来了,他穿着蓝色的华服,像个王子,不,比王子还要英俊。”她在心里欢快地说。
  他来到了她的身边,友好地轻握一下她的指尖,彬彬有礼地说:“感谢上帝让我认识你,可爱的姑娘。”
  卢西拉幸福得头晕,他离她那么近,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
  那天他们谈了很多,从诗歌到钢琴,还有彼此的爱好,在卢西拉的心中,眼前这个俊美的庄园主简直就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他不但家境殷实而且心灵富有。
  那一天,她失眠了。她回想着他们见面时的美好点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差距,她的思绪像故乡多发的火山一样,炽热地翻滚着……
  她一封封地给他写着情书,她竭力使他相信,自己是多么爱他:“从没有一个男人像您一样使我受到上苍的惩罚,从来没有任何人让我如此辗转反侧,让我充满痛苦。”
  然而,她寄出的信却多半得不到回应,她非常焦虑,但她又是个腼腆的女孩,只能在痛苦中等待。终于,他们又约会了,只是,每次约会,卢西拉都选择在公共场所,而阿尔弗雷多却坚持与她秘密交往。但她不能把这个男人带到自己的住所,她怕被侵犯,她怕做噩梦。当阿尔弗雷多提出去她女友的家时,也被她拒绝了,她在信中这样回应她:“这对我倒没什么,因为这种会见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不光彩,因为我一直牢记自己的本分,但是如果有人想恶意中伤,就会把不光彩强加于我,就会给污蔑、猜测和判断带来口实,这样才会给我带来极大的损害,而我,为了无愧于人们的帮助和尊敬,我仅仅想拥有清白,这是一位贫穷女人的唯一财富”。
  所以,他们的单独交往最多是去剧场。
  1905年8月,这是卢西拉与阿尔弗雷多正在热恋期间,内心挣扎的女诗人写了一首充满痛苦的诗《黑色花》,诗中写道:
  为了生活我默默地勇往直前,就是欢笑,我也视它为痛苦。
  告诉我,你为什么用歌声召唤我?
  难道你不见我的灵魂在黑暗中驻留?
  没见到你是在向荒漠乞求花朵?
  没见到你是在向黑夜乞求黎明?
  这首诗刊登在1905年8月8日维库尼亚城的《艾尔基之声》,从诗中,她仿佛预感到自己的一生将是痛苦地奔波,而爱的旅程就像一块没有绿洲的荒漠。
  对于爱情的美好都漂浮在她的幻想世界中,在她回到简陋的住所或穿上寒酸的衣服时,那飘在云端的浪漫童话会瞬间跌碎,她矛盾地挣扎着,但她却无法逃脱,仿佛飞蛾扑火,唯那一点光明牵动了它的翅膀。
  她的信中这样对阿尔弗雷多说:“我的心灵正品味着将置我于死地的毒药,我要不蒙着双眼走向不幸,眼睁睁地等待着我的结局,决不后退,决不会改变方向,我跟您说过,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缺乏理智。只要毒酒是甜的,我就会将它饮下。当死神带着玫瑰花冠,穿着粉红色的衣裳,我便会向她扑去,投入她的怀抱。
  “爱情是用彩霞和鲜花遮盖着的最大不幸,在它的帝国,一切都是美好的,悲哀也是甜蜜的,呻吟声就像潺潺溪流,而背叛的鞭笞好像抚摩,连自己所崇拜的偶像的置之不理也能使人爱得更深”。
  看呐,这个小姑娘的心已经完全被爱情俘获,情窦初开就已陷入深潭。
  但她的爱情只是一个纯净的水晶体,只能欣赏,却不能在浮尘中蒙羞。而她从山中来,怎么会没有浮尘呢。
  有一次,卢西拉因为生活所迫,向阿尔弗雷多借了一点钱。因为她的收入实在太微薄了,姐姐成家之后家庭也很贫困,母亲因为她去师范学院为她置办行装,还有应聘这份工作时,向别人借了钱,她需要在限期内还上这笔钱。
  不久,他们在剧场的一次约会中,卢西拉发现了阿尔弗雷多那不易察觉的异样的眼神,她是一个多么敏感又自尊的姑娘啊。
  1905年12月23日,平安夜的前夜,她给他写了一封致歉信:
  “请原谅我直到现在还没还您的钱,请您不要否定我的理由,的确是我微薄的收入使我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
  恋爱中的男人,哪个不想让心爱的女人与自己耳鬓厮磨,但卢西拉坚决地抵制肉欲,她童年遭遇的那次强暴让她对“性”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她拒绝阿尔弗雷多对肉体的进攻后,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道:
  “……,如果您真的爱我,您就会把一切危险、一切可能给我带来阴影的东西从我身边赶走,为什么苛求一个可怜的女人呢?她的逞强会把她拖入深渊。”
  这样,卢西拉也终于明白,这次“无望的爱情”是难以继续下去了,因为爱情不单单是一种美好的幻觉,爱情是可以触摸到的真实,包括彼此的地位、爱好还有责任。
  于是,在1906年3月20日给阿尔弗雷多的信中写道:
  “如果我的举止迫使您离开我,那么我将忍受我最大的不幸……
  “最后一句话,当我心中还能保留一种感情时,我将牢记您的友谊。如果您基于一种不真实的理论,坚持说是由于不爱您,或出于类似的理由使我这样做,那么我只能听凭您的抛弃了。但是,我再一次对您说‘相爱的人不要求别人做出牺牲,而是牺牲自己。’这就是爱,其余的都是谎言。”
  就这样,卢西拉告别了这历时18个月的恋情,而这18个月中,几乎都是卢西拉自己与自己的心灵对话。对于经常收到情书的阿尔弗雷多来说,这个女孩所言的,他只能感触到一些美丽的气泡和倔强的宣言,而他真正要娶的,应该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更要命的是,这个叫卢西拉的小女孩,像修女一样,坚决地抵制肉欲。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绿眼睛会写诗的小女孩儿,是一个令人非常愉悦的谈话对象,她的诗歌与书信都非常独特,有很强的表现力,她的痛苦好像牢牢地扎在了心里,让人心痛却无从体会。
  卢西拉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要抖落情感的包袱,她不希望失恋的痛苦会给自己的前途带来阴影和荆棘,因为她还要“痛苦地活着”。
  现实的鸿沟终于无法被顺利地跨越。这段似乎有些恋父情结的初恋被女诗人轻轻挥去,她也由拉贡巴尼亚搬到了坎特拉任教。忘记痛苦的方式就是旅行,她不能像有钱人一样去旅行,命运却给她安排了一次恰当的逃遁,而这样的逃遁,却贯穿了女诗人的一生。细看米斯特拉尔的人生足迹,可以发现:她诗歌之旅的起航时间就与她和庄园主的爱情同步。这次爱情,她留下了《无望的爱情》、《黑色花》、《生命的终极》等诗歌。
  2.不朽的爱情神话
  1945年,瑞典学院院士亚尔玛·古尔伯格给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在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辞中,有这样一段话:
  “20岁的米斯特拉尔决定了自己一生的命运,她对一个铁路雇员产生了炽热的爱。关于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我们所知甚少,只知道那个雇员辜负了她。1909年11月的一天,他用枪击中自己的头部,自杀了。年轻的姑娘陷入了无限绝望的境地。她像约伯一样,向苍天呼号,诅咒不该发生这样的悲剧。从此,在这贫瘠、枯黄的智利山谷中,升起了一个伟大的声音,这是遥远的人们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日常生活中的不幸不再具有个人色彩,而成为文学作品的内容。卢西拉·戈多伊·阿尔卡亚迦也成了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这位本来无足轻重的乡村女教师一步步登上了拉丁美洲精神皇后的宝座。”
  这是一场何等伟大的爱情,致使诗人一举成名?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又许下了怎样委婉凄恻的爱情宣言?让我们共同走近她,慢慢地品味这一次“无限的、唯一的、致命的爱”……
  1906年,卢西拉怀着一颗受伤的心,来到了坎特拉(采石场)任小学教师。姐姐经常写信给她,这让她孤寂的心稍有安慰。
  一个满天星斗的夜晚,她又去科金波取姐姐的信,回来的路上,她认识了罗梅里奥·乌雷塔·卡尔瓦哈拉。这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他中等个头,五官端正、举止文雅,蓄着好看的胡须,穿一双时髦的“牛舌头”尖皮鞋。他说起话来的样子有些腼腆。在卢西拉的眼里,他性格欢快,为人随和,广交朋友。那年,卢西拉17岁,罗梅里奥22岁。
  罗梅里奥有着贵族的高贵身份。他的家族属于智利最古老的贵族,就是最初的克里奥约人,即“土生白人”,是西班牙人的后代。而他就是智利第一任总统的不知第几代孙辈。
  他高贵的身份还体现在他是科金波消防队的创办人之一。因为在智利,很久以来就把义务参加消防队当做一种极大的荣耀,只有上等人家的孩子才有资格进入消防队来享受这一殊荣。直到现在,尽管智利火灾事故频发,智利仍沿用这套老规矩。而这个罗梅里奥,就是一位义务的消防队员。
  罗梅里奥的大哥继承了父亲的庄园,二哥在智利北部的铁路部门担任要职,当这个大哥无法说服罗梅里奥留在庄园务农时,二哥就安排弟弟在铁路上担任行李房管理员的工作。
  卢西拉对于这个白皙英俊的小伙子一见钟情,她的心被他涨得满满的,一行行朴实自然、如山泉般的诗句在内心流淌。
  初恋的年轻姑娘又惊又喜,好像进入了一个美妙世界,那里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但如修女般安静的卢西拉又是那样的自卑,父亲的早逝、七岁时遭遇的强暴、学生时代的耻辱、穷困的家庭、这样的经历总是萦绕在她的思想里,她把自己置身于一个难堪的境地,她所有的美好只能在臆想中膨胀,而本该同样美好的现实,在她的直视中却不寒而栗。她经常忐忑不安,暗夜《不寐》……
  昔日我是个乞丐,今天成了女王,
  只怕你将我抛弃,
  终日胆战心慌,面带迷惘,
  我时时都想问你:
  “还与我在一起吗?”
  然而,她眼中无限美好的爱情终于在她患得患失的恐惧中结束了,短暂得几乎没有留下他们之间可以让人探究的书信。那个时期的爱情,除了书信作为表达情感的方式,还会有什么呢?尤其像卢西拉这样一位有才情有诗意的女孩儿,这样两情相悦但却安静地相爱着,似乎不合常理。
  泪水涟涟的《相逢》体现了她们在分手后的某天相遇了。他那短暂的爱情是因何结束的呢,终于,那可以探究的《小曲》出现了:原来,这个罗梅里奥离开了这个在暗夜里与自己结伴而行的忧郁的女孩,他另结新欢!这对卢西拉来说,是个绝对沉重的打击,她深爱的人将她抛弃了!
  的确,罗梅里奥真的爱上了别的女孩,并且已经谈婚论嫁了。罗梅里奥的新女友叫克莱蒂娜·埃雷拉,她们的结合被双方的家族祝福。卢西拉也曾亲眼看见他的心上人与别的女孩亲热,在她的《爱情书简》中,收录了她写给第三任恋人的信,信中就详细描述了这一心酸的过程。
  年轻的卢西拉内心是何等的痛苦与焦灼,刚刚从热恋的高空跌入失恋的低谷,她嫉妒、痛苦、怨恨并诅咒着。于是,她拿起笔,愤愤地写了一篇《天意》,而这一时之愤的诗歌却像玛亚人的预言一样,让抛弃他的爱人出现了悲剧性的结局。
  就在罗梅里奥准备结婚之时,他的一个叫卡洛斯·奥马尔·巴里奥斯的朋友,说他急需1500比索,并且保证在三天之内还钱。罗梅里奥相信了他的话,不假思索地从铁路局的钱柜里给他取出了这笔钱。三天过去了,卡洛斯没能还上这笔钱,对于一向循规蹈矩的罗梅里奥来说,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堪的事。
  如果在铁路局背上个“挪用公款”的罪名,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大兄长虽是个庄园主,但却在山谷深处,路途遥远,如果去他那取钱补上亏空,已经来不及了。1909年11月25日,这个马上就成为新郎的罗梅里奥,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自杀了!
  这一天,距离卢西拉信中提到的“当着她的面相爱”的事件过去仅15天。
  这件事引起了新闻界的关注,当地的几家报纸,如科金波的《劳动报》,拉塞雷纳的《改革报》都立即进行了报导。不仅仅罗梅里奥是名门望族,又是受人尊敬的义务消防员;更重要的是这在一个笃信天主教的国度里,自杀事件会让很多人震惊。这样的灵魂将被上帝惩罚。
  他的葬礼举行得相当隆重。但作为一个天主的信徒,自杀是绝对不允许的,再隆重的葬礼也免不了自杀之人的灵魂受炼狱之灼的痛苦。于是,痛苦万分的卢西拉不惜一切代价,向上帝发出了最凄切的《祈求》。
  这首诗让卢西拉的爱情故事无比的惊艳。那如呻呤般的呓语,却如同烈焰一样炽热,带着野性的陶醉,一直把这祈求的声音传到上帝的耳朵。
  智利著名的文学家阿洛内在1946年《民族报》的一篇文章中说:“不论是谁,都没能像我们的女诗人的这几首诗一样,将这不朽的精神血液表现成嘶哑的、活生生的、充满人情的和谐。这纯粹是痛苦、怜惜、爱恋与恳求的呓语……那充满激情的呼声,那爱的诅咒,在西班牙语文学中从来没有达到像《祈求》所达到的高度,这是希伯来语(犹太的民族语言,主要用于《圣经》与相关宗教方面的研究)的,它带着预言式的火山爆发,直达上苍的心间。”
  然而,在荏苒的岁月中,这样的故事很容易被人遗忘,卢西拉与罗梅里奥的故事毕竟只是在岁月的长河中波澜不惊地流过。对于这段被称为神话的爱情,我们暂告一段落,日后,那惊天动地的诗作定会把逝去的人从坟墓中惊醒,揭开一段爱情故事神秘的纱幕。
  3.暂别爱情与命运抗争
  卢西拉·戈多伊·阿尔卡亚迦早在1904年就开始在当地的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和文章,1908年,在《科金波文学》这本书中,收录了女诗人的许多诗歌,这使得她在地方上小有名气,但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敌意与妒忌,这些人认为她的作品是反宗教的,有无神论的倾向,而事实上,这个生性率真的小姑娘只是坦率地写出自己的感受,与这样的说辞毫不相干;而另一种指责竟是卢西拉没有正式的文凭就没有任教的资格。
  卢西拉一边承受着爱情的痛苦,一边坚强地与命运抗争。
  罗梅里奥自杀后不久,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来到拉塞雷纳女子学校任教,她在那里只不过是个三等教员,但学校的老师却认为她是一个“危险分子”,并对她的“无神论”进行了严格的考验,然后又对她的“社会主义倾向”也考察了一番,甚至还指责她帮助那些下层阶级的女孩子入学。
  卢西拉据理力争,她说:“我了解那些女孩们的才能,但学校的大门却对她们是关闭的,这不公平。”
  但无人理睬这些。依旧视她为思想不对头的另类教员,要把她拒之门外。因为学期结束时会有一次教师资格的考试,卢西拉忍辱负重,她恳求女校长给她安排一个视察员的差事干。
  于是,她就被任命为视察员兼女秘书。
  除了来自社会上对于她诗歌“无神论”的攻击,她还受到同事和竞争者的凌辱,他们认为,卢西拉成为小学教员,是“儿童世界的闯入者”,对此,卢西拉都进行了言辞激烈的反击。
  她说:“我并非反宗教,我差不多是以神秘主义者的热情笃信宗教,但是我相信的是原始意义的基督教,而不是被神学院搅浑了的、被礼拜的仪式变粗俗和渺小了的天主教,这一切使天主教变成了毫无美感的异端学说。说到底,我信基督教,但我不是信徒……
  “我也不是你们所说的‘儿童世界的闯入者’。可你们却这样认为,因为我没有文凭而在教书。……我不像你们一样在一所正规的学院里,坐在像样的课桌旁上学,我没能上学,因为我的母亲要靠我的双手来养活,那时候我才15岁,人们都有父母或兄妹……对于我,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我不是儿童世界的闯入者,我自省我的良心,我每天的面包不是抢来的,不是从哪个更有权得到这个面包的人的手里抢来的。上帝陪伴我度过痛苦,我在正义的抗争中矗立……当我在一个乡村学校挣可怜的50比索的时候,你们没有谁讨厌我。
  我用歌声的溪流浇灌着田野,我并没有伤害你们,如果我离开了这里,我母亲和我,不能只吃一个小小的面包。我会做你们所做的事情:用语法分析句子,进行动词变位。就是因为这是一所规模较大的学校,你们便不友善地对待我了,你们挖空心思地找各种理由来排挤我,但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权。还有好多人也比你们强,但你们却不觉得他们是闯入者。”
  这就是卢西拉的辩护,充满智慧与坦诚。
  卢西拉并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1910年,她来到圣地亚哥师范学校参加教师资格的考试。女校长对卢西拉的才华早有耳闻,她提议,让卢西拉以诗歌答卷——即用有韵律的形式讲述枯燥的生物学。卢西拉接受了这一挑战,并凭着她对花朵富有诗意的描写征服了考官,她通过了教师资格的考试!
  卢西拉在圣地亚哥师范学院就学期间,结识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之一——菲德拉·瓦尔德斯小姐,后来,她成了圣地亚哥师范学院的校长,并与卢西拉一同前往安第斯山城。
  有了如通行证般的教师资格,同年,卢西拉离开了饱受凌辱的拉塞雷纳学校,到了离圣地亚哥不远的巴兰迦斯工作了两个月,被任命为特莱伊圭恩学校的教员,这是一个很特别的职位——卫生教员。这个工作就是宣传卫生,使学生们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检查学生们的指甲耳朵,看有没有污垢,看鞋子是否擦得干净,围裙是否整洁。卢西拉对此项工作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热情,但却给她迎来了晋升的机会。
  1911年1月11日,她被调到安托法加斯塔一所中学担任总视察员和历史教员。
  这是智利北部一座富饶的港口城市,盛产铜与硝,与省份同名。当她乘着一艘名叫“巴拿马”的客轮到达湿滑的码头时,她看见女校长堂娜·菲黛拉·瓦尔德斯·佩雷伊拉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她轻巧地登上码头,环视了一下那黄颜色的山岗,倒有几分敬畏,那可是浩瀚荒漠的门户啊。
  与校长同来的,还有一位记者,卢西拉俨然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了。日后,卢西拉与那位记者合作为《商报》撰稿。
  与拉塞雷纳的冷漠不同,这个黄沙荡荡的北方城市过于热情与殷勤,于是,她轻而易举地与一些爱读书的人成了朋友,这些人有报界的编辑、记者,爱读书的商人、诗人,还有一些小有名气的作家和一些文学爱好者,但这个城市的文化底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因为除了少数的朋友以外,这里生活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群:投资的外国人和为外国人打工的工人,他们很少读书,轻视教育,她甚至有些孤独。
  “我发现我没有资格接受周围的人对我的客气,也许,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尊敬只是一种不信任,也许是一种隐形的冷漠,这种感觉我不喜欢,一想到这种人际关系很做作,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可能与我的生活经历有关,还有重要的一点是,我是一个没有多少光环又不爱交往的女人。”卢西拉日后回忆说。
  她竭心尽力地在安托法加斯工作了一年半后,又漂到了智利中部的安第斯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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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言
Preface
第一章 噩梦般的童年
Chapter 1 The Nightmarish Childhood
1.艰难地诞生
Dystocia
2.山中童年
Childhood in Mountain
3.噩梦降临
The Nightmare
4.坎坷求学路
Seeking Knowledge
5.15岁的乡村女教师
A 15-year-old Rural Female Teacher

第二章 温柔园丁遭遇爱情悲剧
Chapter 2 A Gentle Teacher Suffered A Tragic Love Story
1.炽热而无望的爱情
The Hot and Hopeless Love
2.不朽的爱情神话
The Immortal Love Myth
3.暂别爱情与命运抗争
Say Goodbye to the Love,
4.蜕变
Disintegration
5.安第斯情怀
Andes Felling
6.惊天动地的诗作
Earth-shattering Poetries
7.史诗般的爱恋
Epic Love

第三章 寒冷的麦哲伦
Chapter 3 The Cold Magellan
1.自我流放式的逃遁
Self-exile-style Escape
2.母性的善举
Maternal Charity
3.用诗去爱大自然
Love Nature with Poetry

第四章 从特木科到圣地亚哥
Chapter 4 From Temuco to Santiago
1.告别
Farewell
2.不友好的特木科
Unfriendly Temuco
3.给爱情一个借口
Give Love an Excuse
4.圣地亚哥风波
Santiago Storm

第五章 耕耘墨西哥
Chapter 5 Plowing Mexico
1.远离故土漂向墨西哥
Drift Away from Her Homeland to Mexico
2.繁忙的墨西哥
Busy Mexico
3.《绝望》引燃希望
Despair Ignites Hope
4.墨西哥情怀
Mexico Feelings
5.告别墨西哥
Farewell to Mexico

第六章 在艰难中开启外交界的门
Chapter 6 Open the Door to the Diplomatic Community in a Difficult
1.游历中问鼎《柔情》
Write Tenderness in Traveling
2.短暂的归程
Short Return Journey
3.“儿子”从天而降
My “Son” fell from the Sky
4.艰难的日子
Difficult Days
5.特立独行的女诗人
A Maverick Poetess

第七章 游历中的外交官生涯
Chapter 7 Diplomat Career in Traveling
1.意大利之旅
Tour of Italy
2.“高贵”的西班牙和那些不同的声音
“Noble” Spain and the Different Voices
3.自由的外交官发表《塔拉》
A Free Diplomat
4.诺贝尔奖——全拉美的期待
Nobel Prize ——The Whole of Latin American's Expectancy
5.痛失
Lost

第八章 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Chapter 8 Won 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1.获奖前的宁静
Before Prize Winning
2.沸腾的美洲
Boiling of the Americas
3.光荣的时刻
The Glorious Moment
4.获奖之后情系祖国
Motherland Complex after Prize Winning

第九章 流浪
Chapter 9 Rangers
1.心系印第安人和儿童
Indians and Children in Her Heart
2.那不勒斯的日子
The Days of Naples
3.为了和平与人权的呐喊
The Cry of Peace and Human Rights

第十章 曲终人去成追忆
Chapter 10 The Depressing Recollection
1.暮年归乡
Back Home in Old Age
2.最后的日子
Last Day
3.曲终人去
Death
4.追忆
Recollection

附录
Appendix
米斯特拉尔生平
Gabriela Mistral 's Life
获奖辞
Award-winning Remarks
获奖时代背景
Award-winning Background
米斯特拉尔年表
Gabriela Mistral Chronology
获奖当年世界大事记
World Events in the Year of  Award-wi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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