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还真的比深圳好玩,也比东莞好玩。我刚从东莞过来,我是晓得的。我们县城现在开了很多茶楼,要个房间,早上点茶、咖啡,打牌,晚上夜宵、烧烤,玩妹子。不过现在大家又不喜欢去茶楼打牌了,因为茶楼里有卡拉OK,吵。现在打牌的都到宾馆了,你大白天去县城最好的宾馆是订不到房的,晚上还可以,有些打牌的退房了。我们那里赌钱很厉害。
你赌不赌?我问。
我一开始很潇洒的。小伙子停顿了一下,挪了下屁股,开始按另外一只脚。我一开始是给人家看场的,说是望风,也不是望风,没有什么可望的,大家都知道。我们几个年轻崽就是轮流守在赌场外面,就像现在大城市街上的那些巡逻员,东走走西看看,巡逻员手里拿的是胶棍,我们拿的是尺多长的杀猪刀,当然是别在裤腰上的。也有被劫场的,对方人多或者家伙比你厉害,你就老老实实投降。劫场的人明目张胆地说,别动,这些钱归我了。但也有人不多也敢劫场的,那是因为他们老大最有名,不敢得罪,其实所谓有名,也就是凶,不要命,谁凶横谁不要命,谁就有名。我就参加劫过一次。那次是冬天,有一个听说是在少林寺学过几年的人,反应特别快,听到我们脚步声立马抱起钱就跑,结果被前后堵住了,两把短匕首一前一后就扎了上去,血顺着小半尺长的刀叶喷出来,带着腥味的热气很久都没散去。接着,我们老大跟上来,抽出一把小斧头,亮汪汪的一道光——青光——过去,那个人的耳朵没了。耳朵盖在地上,连一滴血都没有,像一朵新长出来的蘑菇,后来有人说把它喂狗了,我就去捡起来,甩到路边。我把耳朵捏在指头里,感觉捏的不是肉,是热乎乎的斧头。一会儿有一条狗过来了,但连闻都没闻就摇着尾巴走了。
听得我后背完全贴在沙发上。我怀疑我的小腿也是绷得紧紧的。
我们工资一天两百,有时候还有赢了钱的给的小费。很潇洒的。老大会给我们几个人租一台小汽车,每天二百五的租金,自己加油,我们看完场就去蹦迪,吃摇头丸、K粉,然后找妹子包夜,很便宜的,三百块到顶了,七八个人每人带一个,在一个房间里,脱得光光的,大家会事先说好可以互相换,床上、沙发上、洗手间里到处都是光身子,很有开派对的那种气氛,很刺激。
有这么开放?我直起身子。
——《小镇青年》
展开
——韩少功(作家)
我们的小说在呈现变革时期乡村和农民命运的时候,有责任和义务在更深刻、更复杂、更有历史感的层面展开。在这一方面,钟二毛做了积极的努力和有效的探索。像《死鬼的微笑》、《回家种田》这样的作品,在近十多年来中国的短篇小说创作中,都是不可忽视的。
——孟繁华(文学评论家)
钟二毛的小说在气质上幽默又忧郁,在形式上有精巧的变化与明快的节奏,在内容上触到了时代的脉搏和人性的奥秘。
——薛忆沩(作家)
这些关于乡村凋敝和底层人飘零的系列故事,是这个虚张时代的软肋和隐痛。这样的小说更像非虚构文学,显示出钟二毛作为亲历者和目击者的立场。在表面硬而冷的叙述中,暗藏着他的寒光与温情。
——野夫(作家)
面对瞬息万变、很难揣摩的时代,很多作家的写作选择了向内和私人化。观察钟二毛近些年的写作,无论是长篇小说还是短篇小说,均以巨大的热情拥抱现实、直面现实。这是他区别很多作家的一个特点。描写当下,是很难的。钟二毛的努力似乎让人看到某种可能。
——梁鸿(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