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在诗中寻找“美丽的事物”和“人生的道德教训”。外文系新诗导读课教材Sound and Sense第一章开篇就提到,假如你在阅读中试图寻找“美丽的事物”和“人生的道德教训”,你就很难跨过诗的门槛。我们确实常常这样感慨:“诗歌很美”。几年前在某个新诗座谈会上,当时台湾大学的校长在开场白中讲道,现在台湾空气很脏,交通很乱,诗人怎么写诗呢?我个人认为,有时诗的产生是因为现实的“不美丽”。“不美丽”不是丑化,而是引人伤痛的事物与经验,比如我写过关于流浪狗的诗。在台湾有许多流浪狗,有的饿死在路边,有的被车撞死。当你看着这样一个生命,就会有写诗的冲动。诗应该是呈现生命的感觉。有些当代诗可能没有捕捉令人感动的生命的刹那,因而要借助于外表形式的耍弄和游戏,这成为一种遮掩的策略。反过来说,有些诗强调“美丽”的题材,因而暴显诗中人生的虚假与苍白。
第五,阅读时将“理论的旗帜”作为套装。中文系的学生了解理论多数借助翻译或简介,因而有理论欠缺的焦虑感。因为理论欠缺反而喜欢使用理论名称作为阅读框架以显现自己有所知,实际上是一种自我心虚。另外,外文系则不自觉地套用理论。有一次,一位年轻的外文系老师对我说:“这个电影很棒,但是我不知道用什么理论。”因为不知道用什么理论,而不知道怎么阅读。当你在套用理论时,真的在“阅读”吗?
第六,阅读的习性。这里有两组相对的词汇。一是“知识”与“感受”。一个博学的博士感受不一定很深。读诗“感受”的重要性胜过“知识”,一首诗很伟大不是因为里面发现了许多典故,而是因为它能拨动读者的心弦。几年前笛子演奏家俞逊发在中兴大学的演讲说道,当你知道一段民族的旋律,这只是素材,把素材发挥成为曲子才叫创作。但在台湾,我们经常将只会演奏素材的人当作“国宝”。假如一个人对莎士比亚的戏剧非常了解,会背36部剧里的所有角色,包括小丑,这只算是知识,在计算机里也能查到。二是“意义”与“效果”。上述的《国丧日》中,“一只对着暮色狂吠的狗/突然蜷缩成一轮落日”,诗句的重点不在于意义,而在于效果。强加意义会成为一种误读。而“我们吃力地走下台阶”则有潜在意义,可以阐发出国丧日沉重的心情。如果能慢慢地学会拿捏“意义”和“效果”的差异,会有更开阔的阅读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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