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走铁路的话,似乎只能走到南京。让这家饭店的当班服务生更加困惑而又懊恼的是,我改弦更张了,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是决定坐船走。我向服务生要几份船运时刻表看看,他给了我一份精心保存的小册子。我在上面找了半天,有一艘船第二天要出发,这样我就可以制订出行计划了。我打电话给船运公司的经理,说我要坐船走。他说第二天根本没有船出行,于是我决定自己去核实一下。大都会总部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我看的船运时刻表显然是一九三四年的,说我刚刚错过了乘坐那趟最好的内河船的机会,如果想坐下一趟的话,必须等到下周二才可以。<br> 朱利叶斯又打来一次电话,使得问题最终得以解决。他希望我坐飞机尽快来汉口。因为我的行李无法在飞机上安置,我便着手准备通过船舶托运。当我来到船舶业务代理行时,迎面看到一帮百无聊赖的中国职员。他们个个在那儿吞云吐雾,高声喧哗,那架势如同在一部音乐喜剧中一群中国人扮演男声合唱。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对我表示哪怕一丁点儿的兴趣。<br>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有个职员可能是闲得难受了,便问我来办什么事。我将他发给我的几张空白表格填好了,他又解释说我必须得到一份货物装船许可。我又等了半个小时。随后,我被告知要带着我的这份文件去海关大楼盖章。我去了那里,又碰到一群那样的中国职员,又是没完没了的等待。我叫人来为我服务,结果被他们从一个办公桌推到另一个办公桌,推来推去的,结果成了踢皮球。给这份文件加盖公章需要支付五十美分。由于海关这边不能用现金支付,我不得不到街上找银行拿一份盖有特别戳记的票据。我买回票据,把费用付了。到这个时候,有位职员才签署了我的文件。之后,为了在这份文件上加盖中国官方的公章。我又将它带回到主管的办公桌前……绝望之中我真想放弃算了。我回到大都会饭店时,那个俄罗斯行李搬运工告诉我说,如果他知道此事,他肯定在几分钟之内把手续办得妥妥帖帖。我跟他说你现在知道了此事,你会搞定吗?他说没问题。<br> 第二天,我坐飞机飞往汉口。我当时穿的是一身适合于热带地区的薄衣衫(我原以为中国是一个位于热带地区的国家),可是在南京和汉口,却是白雪铺地,水面结冰。刚开始的那几天里,我差点儿被冻死。<br> 一到汉口,我发现朱利叶斯又给了我一个出其不意。他又奔赴西安了,那个地方是陕西省的首府。他建议我也在当天晚上坐火车离开汉口,与他一块儿在西安会合。<br> 我是在汉口遇到刘先生的,我的一切事务都由他打理。要是没有他在身边,我在中国寸步难行。刘先生是少帅张学良身边一位值得信赖的秘书,最初他只不过是老帅张作霖的下属。日本人一九三一年侵占东北之前,老帅张作霖曾经在那里独霸一方,并且获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当日本人侵占东北时,仅从一家银行里,他们就起获了高达六千万美金的金条。他的儿子,也就是少帅张学良,用列车装载着金银财宝逃离了东北,后来他把这些钱存在了上海花旗银行。<br> 刘先生是交通运输方面的专家,因而他在老帅张作霖手下的工作主要是跟铁路打交道。他是一位典型的中国绅士。他身材高大。举止优雅,即使遇到最稀奇古怪的情形,他也能沉着冷静,泰然自若。他的长相是典型的中国人:黑头发,圆眼睛,身长腿短。他总是穿着带有双排纽扣的整洁漂亮的美国式外套。点上一支“白猫头鹰牌”的雪茄烟解闷儿是他生活中的一大乐趣。<br> 事实证明,刘先生是我遇到的中国人中最有能力的人。他负责处理我遇到的所有鸡毛蒜皮的事,而这些事总是让客居中国的外国人抓耳挠腮,头疼不已。在我这里,他完全是一个翻译兼总管的角色。<br> 我们来到火车站候车,刘先生推着我的行李往前走。那些苦力看到来了我这么一个大雇主,似乎有说不出的高兴,便呼啦一下子冲到我那些旅行箱跟前。显而易见,他们才不在乎我是不是外国人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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