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资本》：
上述工具书的阐释相对简明扼要，无法满足全面理解象征概念。譬如《新编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表述：象征也可能像新拉丁文中的字母K代表化学元素“钾”字，或者也可能被随意地应用，如数学符号。代表极限或符号$代表美元。这种说法容易导致象征概念含混不清。因为，举例的K、∞、$这些都是符号而非象征，它们只需要约定俗成不需要某种理据性。为什么是K而不是J代表化学元素“钾”没有必然关系，但如果用K来表示黑社会，则是象征。
象征是符号，但符号不都是象征，因为，象征不是“随意地应用”。我们谈论的象征，不仅是人类文化的普遍现象，也是人类认知世界和生活方式的基本形式。它既非狭隘的文艺创作手法和文学流派（这些按象征分类只是文学象征），也不是定义更宽泛的符号。象征包罗万象，渗透于人类社会每个方面。宗教、语言、政治、文学、建筑、园林、绘画、戏剧、音乐、舞蹈、服饰、饮食、起居、礼仪、民俗，甚至手势、眼神、梦境等等，凡与人类活动发生关系的一切事物都包含象征。某种程度上，人类文化就是象征文化。
虽然工具书对象征的定义不尽相同，但也并非没有共性可寻。比如象征必须满足一个基本形式：用A象征B，即某物充当媒介指称某种意思，事物——意义，构成一组象征关系；比如玫瑰象征爱情有悠久的文化传统，拜广告所赐钻戒在今天也象征爱情。从远古的图腾崇拜到语言和文字的发明，无不具有强烈的象征性。语言的诞生，让人类真正脱离开“动物界”。文字的发明，堪称人类的第一次信息革命，与语言只有“声义”不同，文字由“形义”组成，使传播方式超越了面对面模式（人际传播），从时空两方面颠覆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言之无文，行而不远。”
中国汉字历史悠久，考古发现的莒县凌阳河遗址，曾出土二十几个陶尊文字，唐兰、李学勤、郭沫若等学者，都认定可以看成汉字雏形或远祖，这些陶尊文字成型于大汶口文化中晚期，距今五千年左右，比甲骨文尚早1500余年，应是中国最古老的文字。代表性的如“盆”，古文字学家于省吾将其释为“旦”字，并谓云气承托着初出山的太阳，早晨旦明的景象宛然如绘。
数千年来，整个汉字系统并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因此成为文化绵延的重要承载。中国汉字以其独特的表意性和象征意味，给人以神奇感。众所周知，“六书”中除“转注、假借”两种使用法，前四者“象形、指事、会意、形声”，都属于造字法，通过这四种方法造出的汉字，“在表意上或形象直观，或指意可寻，或合而显义，或音意参半。汉字的发明本身近乎一场象征运动，比较一下”雨“和”raln“，便能看出其中不同的微妙意蕴。
语言文字本身即象征，其他领域的象征实践也需要语言文字作为媒介，比如文学和神话。建筑园林、饮食服饰、动物植物等，其自身象征含义可不借助语言文字来表达，但仍需要通过语言文字来约定、阐释、解读、转述。正因为此，语言文字的象征本质往往被忽略了。语言文字，乃象征中的象征。在此，我们要注意区分语言文字的符号价值和语言文字象征，后者乃是脱离原有符号意义而表达某种隐含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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