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八年秋末的热那亚,虽然已近冬天,但是因为典型的地中海气候,温暖的海风还是徐徐地从海上带来湿润的空气。马可·波罗站在院子里,现在是放风的时间,他可以走出那个狭小潮湿的牢房透口气。作为一个威尼斯人,在刚刚结束的和热那亚人的战争里失败了,所以他被俘后就关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这里的环境虽然和他在威尼斯的时候有天壤之别,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令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已经不能再去旅行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望了望头顶上的一片天,问旁边胖胖的狱卒:“今天是几号了?”狱卒努了努嘴:“十一月二十了,波罗先生。”狱卒们对他还算恭敬。
马可·波罗又暗自叹了口气,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这样对他简直就是种折磨。他转头跟胖狱卒说:“亲爱的德尔,你就不想听听我在中国的故事吗?”
胖狱卒惊恐地耸耸肩,说:“得了吧,上帝啊!马可,你就饶了我吧。”说完,赶忙挪动着胖身子笨拙地跑开了。他心里在想:“这个威尼斯人一定脑子有问题,他一直说他去过中国,谁信啊?要不是他家里送了很多钱来疏通关系,我才没空理这个疯子呢。”
马可·波罗无奈地看着他走开,越发觉得憋屈,现在连听他讲话的人都没了。“中国?你去过中国?”耳边突然传来个惊奇的声音,马可·波罗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个叫鲁思梯谦的比萨人。这里人人都认识鲁思梯谦,自从比萨被热那亚击败以来,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十几年牢了。他整天拿支笔写些没人看的东西,还一天到晚地说些疯话,狱卒们也不太理会他,在这里待久了都有点疯疯癫癫的,大家都认为这个疯子大概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吧。
“你也知道中国?”马可·波罗开始对鲁思梯谦感到好奇起来。
“嗯,听说这些东方人很厉害,五十多年前都打到过多瑙河。”鲁思梯谦说这话的时候还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时候真的打到过多瑙河,我们现在也用不着打来打去的,还得受这种活罪了。不是吗?”
马可·波罗从这一刻起认定鲁思梯谦是个有学识的人。那时候的欧洲对于东方的认识是神秘而模糊的,所有来自于东方的传言都显得有些诡异和可怕。即便是如此,能知道拔都率蒙古军西征的人还真不多,自己那时候都还没出生呢。马可·波罗心里一下子对这个比萨人有了无比的好感。
“你为什么会去中国?”当马可·波罗还沉静在自己的情绪中的时候,鲁思梯谦提问了。令马可·波罗感到惊诧的是,鲁思梯谦丝毫没有怀疑马可·波罗曾经去过中国,要知道在威尼斯以外的地方从来没人信他的话。
“哦,先生。这事情可说来话长了。”鲁思梯谦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鼓励马可·波罗继续说下去。于是,马可·波罗陷入了回忆。
“一二五四年,我出生在威尼斯。但是,我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父亲,而我的母亲也在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我的父亲是个商人,我出生的时候他正驾船外出经商。这一去居然十五年都渺无音讯,以至于后来人们都说他已经死了。对于这件事情,我自己是不愿意相信的,我是伯父一家带大的,他经常指着码头的方向跟我说父亲很快会从那里回来的。于是,小时候的我就经常跑到码头去等父亲,虽然我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只是坚信父亲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伯父还告诉我,父亲是做宝石生意的,经常和我的叔叔驾着船出去很长时间,不过码头上还是有我们家的船和一些船工在那里。我小时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跑到码头和船工们聊天,他们也很喜欢我。船工们说的东西对我很有吸引力。从小,我对大海就非常有兴趣,那些船工告诉我除了我们住的欧罗巴以外,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两个地方——亚细亚和亚非利加。”
“那些船工对我说得最多的是那里非常漂亮,最重要的是那里还非常、非常、非常的富有。我不免有些好奇,经常缠着他们问到底怎么个富有法,虽然我自己也不明白富有是什么。可是,这些船工支吾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架不住小孩子无穷的好奇心,这些船工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没去过那里,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的。我不免有些失望,船工们也觉得被一个小孩子问住了有点没有面子,于是他们吓唬我说这茫茫大海看不到的地方就是黑暗的绿海,船开到那里就掉下去了,再也回不来,所以他们才没见过那里的富有。”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