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过记忆的河流》:
汽车从宁波江东出发,一路南行,此行目的地是鄞州一个叫茅山沈风水村的地方,我曾在那里生活了20年。这是鄞州最南面的一个村庄,与奉化毗邻,所以我的口音里总带有奉化话的生硬味。
穿过鄞州南部商务区林立的高楼,视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这些年,最大的变化就是房子越造越多,楼越来越高,不断扩张的城市占领了昔日生机勃勃的田野。一个个新楼盘打出巨幅的广告,虚构一个美好的未来。不由痴想,这么多房子,卖给谁住呢?全国有些地方已出现了“鬼城”现象,新小区空置率高居不下,可还是见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不管有没有人买,先造了再说。不知道若干年后,房子会不会成为最便宜的一种商品?汽车经过姜山镇,农村的气息渐渐浓了起来。此刻,七月的田野因为一场又一场雨变得丰盈。一眼望过去,不再是单一的品种,过去基本上是以种水稻为主,现在有的种起了葡萄和其他果树,还有种莲藕等等,只是总有一些物件造成视觉障碍。比如白色的塑料大棚,破破烂烂的小屋,还有一个个新楼盘,让你的视线无法舒展。大棚里的西瓜已经上市了,那口感总不如用天然的阳光雨露浇灌的来得香甜。现在物质生活确实很丰富,只是离自然越来越远,我们总是迫不及待,喜欢用人为的方式拔苗助长,反季节生长。
路边,时不时可以见到荒废的土地,绿色的野草在风中摇摆,自得其乐。现在愿意种田的人越来越少,一来怕吃苦,二则收入太低,随便在哪个工厂干点活,都比种田强。这一路过去,很少见到大片完整的土地,都是零碎的,像膏药,东一块、西一块,不由叹了一口气。
姜山到茅山也就几分钟的车程,现在城乡之间交通很便捷,村村通公路,稍微大点的村都有公交车,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前面就是胡家坟了,当年,作为茅山乡政府所在地,这里还是很热闹。看老街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仍是原来的格局。记得那时候供销社就在这条街上,日用百杂糖果糕点在柜台后面一字排开,花花绿绿,很吸引人的目光。还有一个小小的新华书店,那是我最爱去的地方。从老街拐过去的算不算是新街呢?小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吃喝用的都有,人气还是很旺。
经过虎啸周,汽车沿一条小路往前开。小路一边是田地和村庄,另一边是小河,‘河边整整齐齐长着一排杉树,又挺又直,有些年份了。二十多年前,我在一家乡办纺织厂上班,天天从这条小路经过。路边有一家小店,店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卖些杂货和饼干之类的食品。小店面前还有一个河埠头,一棵老树长得极其郁葱。
转眼,又是一个路口,左拐是去董家跳,右拐就是到走马塘和沈风水村。当然,这是老路,还有一条新路更方便。
沈风水村到了。
下车,抬头打量眼前的一切。
我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自上世纪90年代初离开,远走他乡,接着父母卖掉房子,带着两个妹妹搬到城里,我基本上与这个出生的村庄断绝了联系。即使后来我又回到宁波,也常去董家跳下董村看望外公、外婆,可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沈风水村,我却没有回去看看的念头。也许是因为童年和少女时代,村庄留给我的记忆比较苦涩吧!家境贫寒,又没有兄弟,还有非工非农户的尴尬身份等因素,让村里某些人总是带着轻视的目光打量我们,嘲笑、挖苦、讽刺也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眼里,我们家一辈子不会出头了。
这样的成长环境,造成了我外表大大咧咧,内心细腻敏感的双重性格。我发誓,将来一定要有出息,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人到中年,再加上人生所经历的种种酸甜苦辣,年轻时偏激的个性平和了许多,对别人的眼光虽然偶尔也会在意,但更多的学会了放下。我想,是不是该带着孩子,回到村庄去看一看?于是,就有了这一次的“寻找”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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