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革命落下了帷幕,议会的法令在全国得以推行,在整整五十年的时间内,伦敦为了争取公民自由和进行宗教改革而动荡不安,如今,他们终于宣誓效忠于一位新的君主。嘉德纹章院长在白厅的窗户下面发布了公告,随后他便快马加鞭从斯特兰德赶往坦普尔栏门,两院议长哈利法克斯和波尔斯手持权杖紧随其后,贵族和缙绅的大队马车也浩浩荡荡地赶来,伦敦的地方法官打开城门迎接这支队伍的到来。四个民兵团在拉德门山、圣保罗大教堂和齐普赛街严阵以待,大街上观者如市,就连戏院包厢和屋顶上也是人山人海,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到伦敦塔都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人们敲锣打鼓来表达他们对公告的支持,伦敦交易所前也是掌声雷动。
夜幕降临,从怀特查佩尔到皮卡迪利大街都灯火通明,伦敦俨然变成了一座不夜城。宫殿的大厅也对外开放,里面挤满了衣着华丽的朝臣,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吻国王和王后的双手,借此表示他们对王室的忠诚。辉格党人也聚集在那里,为来之不易的胜利和人山人海的场面而激动不已,如果其中有人在欢乐之余还有些许怨恨的话,那也无可厚非。那些在暗无天日的岁月中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人都缺席了这次盛会,拉塞尔夫人的朋友们都聚集在白厅的走廊内,但她却坚持留在寓所中思念着自己的丈夫,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一定不会参加这场盛典。她的女儿在数月之前下嫁卡文迪什公爵,她的婆婆——德文郡的伯爵夫人带着她前往王宫觐见国王夫妇。在现存的信件中,这位少妇用欢快的笔触记录了民众的欢呼、大街上的篝火、接见厅中如潮的人群以及玛丽的美貌,在她的描述下,威廉由一个威严的人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之人。其中最有趣的章节描述了当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孩看到自己的杀父仇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时,不禁喜极而泣的场景。
其他郡县也纷纷效仿伦敦,在随后的三个星期里,各地的报纸都用大篇幅的文字报道了喜悦的人群、成群结队的缙绅和自耕农、身着红色官服的治安官和执行官、热情地挥舞着橘红色旗帜和缎带的新教徒、灯火通明的街道、火光映天的篝火、欢迎仪式、音乐、舞会、晚宴,以及到处流淌着麦芽酒和葡萄酒的沟渠。
喜出望外的是荷兰的民众,当他们得知自己的首席执政登上英国的王位时,他们几乎欣喜若狂。在他即位的当天,他就致信荷兰议会,表示虽然他的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对故土的热忱始终如一,他希望自己获得的威严可以更为有效地履行旧有的职责。荷兰反对奥兰治王室的政党主张实行寡头政治,这和加尔文的理论格格不入,他们私下里认为威廉应该辞去荷兰总督的职务,但荷兰民众都为自己同胞的成功和才能感到无比自豪,这样的主张自然在民众的欢呼声中不了了之。荷兰设立了一个意在感恩的节日,在这一天,北部七省公众狂欢的费用主要来自于自愿捐献,每个阶层都会慷慨解囊。国内最贫困潦倒的民众也会帮忙建造一座小型的凯旋门,或者提供一些点燃篝火的莎草,就连遭到沉重打击的法国胡格诺教徒也会用他们的手艺为节日添彩,其中一个技艺就是制作烟火。如今,为了庆祝他们的信仰获得胜利,他们制作的烟火点亮。
在那些肤浅的观察者眼中,威廉似乎是当时最值得羡慕的人,但实际上,他却是最紧张难过的人。他深知万里长征才迈开了第一步,他将面临许多无法预知的困难,即便那个看起来无比光明的开始也笼罩着黑暗的阴霾,许多迹象表明困难和动荡将会接踵而至。
新政府的就职典礼虽然举国欢庆,但显而易见的是,两个重要的阶层并没有参与民众举行的各种欢庆仪式,国王和王后发布的公告张贴在市场的十字架上,但在围观的群众中,却见不到一个士兵或牧师的身影。光荣革命严重伤害了牧师和士兵的职业自豪感,国教的神学家们奉行不抵抗主义,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标签,是他们乐此不疲的话题,我们从他们流传下来的演讲稿中可以看出,他们对这条理论的服从绝不亚于三位一体和救赎理论b。他们的政治信条经过了严峻的考验,但在很短的时间里,一部分人却发生了动摇。詹姆斯二世的暴政以及由暴政引发的不满情绪已经不复存在,在过去二十八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在殉教者纪念日里,还是在王政复辟的纪念日里,教区的牧师们总会孜孜不倦地向信众们灌输不抵抗信念,他们自然不会参加任何旨在庆祝战胜这一信念的盛会。
士兵们对这个结果也是牢骚满腹,实际上,他们憎恨天主教,对那位被驱逐的国王也毫无忠诚可言,但他们敏锐地觉察到,在那场决定国家命运的短暂选战中,他们被无情地忽视了。一支从未挥舞过英格兰皇家旗帜作战的正规军,却在侵略者面前仓皇而逃,未做任何抵抗便俯首称臣。在风雨飘摇的岁月中,这支百万雄师毫无作为,他们既没有能力将威廉拒之门外,也没有为威廉的登基充当马前卒。比起这些头戴羽毛帽、身着绣花衣、骑着高头大马,经常在海德公园接受人们敬仰的皇家卫队来说,那些零零散散地跟随在洛夫莱斯和德拉米尔的队伍后面,骑着老马、挥舞着草叉的小丑在光荣革命中发挥了更为显著的作用。外来势力的嘲讽让他们更加羞愧难当,这些嘲讽并不会随着一道命令或严厉的惩罚而消逝于无形。
在这种情况下,在全国数个地区,某些勇敢亢奋之人甚至用惊世骇俗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愤怒。一个驻扎在赛伦塞斯特的军队点燃了篝火,高声呼喊着詹姆斯二世万岁,举杯诅咒他的女儿和女婿,普利茅斯的军队打破了康沃尔郡的欢乐氛围,大家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在混乱中不幸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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