痖弦对“新世代”的理解,似以罗青、林耀德等设下的“新世代·后现代·都市文学·一九四九以后”四者相互联系、指涉的论述框架作为基础。痖弦的观察是精准的,他甚至能意识到鸿鸿与“比他们年纪稍长”的、锐意进行后现代实验的诗人们的不同。然而痖弦的视线,也存有战前世代对没有战争经验(甚至没有社会经验)的新世代的想象——自由、快乐、无关心、无企图——并将鸿鸿的世代留在一个“没有问题”(甚至没有作为“世代旗帜”的后现代美学实验)的文学史的尴尬位置。当鸿鸿登场,所有的争辩都发生过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一如痖弦于1956年写的《一九八○年》的叙述:“我们将有一座/费一个春天造成的小木屋,/而且有着童话般红色的顶/而且四周是草坡,牛儿在啮草/而且,在澳洲。”②对历经战乱的前行代诗人而言,1980年代宛若盛世;然而对正要起步的(无论人生的、文学上的)年轻诗人而言,这样的盛世却宛若世界的尽头,历史之终结。我认为,痖弦文中型塑出的“盛世想象”,似乎让鸿鸿对自我的世代定位产生一定程度的焦虑:诗失去了“对抗”的对象与终极关怀,也不执著于美学实验,而只能是一种于时代中无施力/着力点的自由与余裕,一种游戏性的“轻书写”,布尔乔亚的蜉蝣。
面对来自前行代想象中的盛世及其匮乏,鸿鸿几乎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寻找自己(及其以降的世代)的坐标与着力点。
如同大家所熟知的,鸿鸿的创作过程历经一次朝向“日常性、口语性、实用性”的重要转折;这样的转折,却鲜少人以世代论的观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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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罗茨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