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朝乐”的援俗入雅
“三朝乐”的音乐性质,总体而言属于仪式雅乐。但其四十九曲中则既包括雅乐歌辞,也包括俗乐歌辞。雅乐歌辞包括郊庙歌辞、燕射歌辞、雅舞曲辞等。俗乐歌辞包括相和歌辞、杂舞曲辞、西曲等。“三朝乐”从第二十一曲到第四十六曲则为各种散乐杂伎,也属俗乐。在承认“三朝乐”的雅乐性质的前提下,应如何解释这套组曲融合了雅乐和俗乐的情况呢?
笔者认为,“三朝乐”中融合俗乐的做法,可称之为“援俗入雅”。这一现象的产生,原因颇为复杂,既与梁前音乐传统有关,也与音乐雅、俗变迁有关,同时还与梁代音乐发展的方向以及梁武帝的音乐理想有一定关系。
援俗入雅的现象早在汉代就已出现。《汉书·礼乐志》日:“至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就乾位也;祭后土于汾阴,泽中方丘也。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又日:“是时,河问献王有雅材,亦以为治道非礼乐不成,因献所集雅乐。天子下大乐官,常存肄之,岁时以备数,然不常御,常御及郊庙皆非雅声。”①汉武帝“立乐府”的直接目的是服务于制定郊祀大典一事。用于“夜诵”的乐曲中,有从各地采集的民谣,因此,才形成“常御及郊庙皆非雅声”的状况。
刘宋时代援俗入雅的现象也甚为突出。《宋书·乐志》记载:“孝武大明中,以《稗》、《拂》、杂舞合之钟石,施于殿庭。”②宋孝武帝统治时期,就将前世的杂舞曲合于钟石,造成雅、俗之融合。又据《宋书·乐志》的记载,王僧虔于宋顺帝异明二年的上表,指出:“夫钟悬之器,以雅为用,凯容之制,八佾为体。故羽龠击拊,以相谐应,季氏获诮,将在于此。今总章旧佾二八之流,社服既殊,曲律亦异,推今校古,皎然可知。又哥钟一肆,克谐女乐,以哥为称,非雅器也。大明中,即以宫悬合和《稗》、《拂》,节数虽会,虑乖雅体。将来知音,或讥圣世。”①大明年间以雅乐器伴奏杂舞的做法,在宋顺帝统治时期依然存在,即以“钟”为女乐伴奏。女乐是历朝历代宫廷主要的娱乐俗乐,这一做法,实际上造成雅、俗之混淆,因而引起了王僧虔的批评。
援俗入雅的做法在梁代以前即已出现。历经两晋播迁,中原旧乐散失严重,以至于东晋时代郊祀竟然长期不设乐。在这种情况下,恢复古乐只是一个理想,而沿袭旧乐也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条件,因此,在梁代“三朝乐”中出现了如相和曲、杂舞曲,甚至流行新声,与南朝音乐的实际状况是有密切关系的。梁武帝在天监元年的诏书中,曾批评魏晋以来雅郑混淆的音乐情况,但在他所领导的宫廷音乐建设活动中,也不能不援俗人雅,以实现其宏大的礼乐规模。
音乐的雅、俗本有广义、狭义之分。狭义的雅乐,是指以周乐为源头和经典的历代仪式雅乐;广义的雅乐,则是指雅正之音乐。音乐雅、正之标准随着时代发展而产生变化。前世的俗乐在后世可能被视为雅乐、雅音,相对流行新声而言,前世旧乐会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雅正的一面。因此,音乐的雅、俗是相对的,可以发生转化。音乐雅、俗变迁的典型例子之一即是汉代的相和歌。相和歌本为“街陌讴谣”,后来进入宫廷。南朝时代,相和歌因刘裕北伐而被带人南方。张永的《大明三年宴乐技录》、王僧虔的《元嘉正声技录》,都记载了相和歌在刘宋宫廷的表演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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