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作者的思想背景。《尚书》有《酒诰》一篇(先秦其与《康诰》《梓材》合称“《康诰》三篇”),作于周公摄政期间,系康叔封于殷商故地卫后的诰辞。全篇口吻虽是“王若日”,周公摄政,但并未称王。《酒诰》实际上是周公代成王宣事,贯穿“《康诰》三篇”,可以明确这一点。在《酒诰》中,周公先是引文王告诫各属国及官吏之语:“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文王告诫大家禁止过度饮酒,丧德、丧邦的覆辙,多因沉湎于酒。周公在文王训诫的基础之上反复申说过度饮酒的弊端,告诫第一要务是“勿辩乃司民湎于酒”。同时,对周人纵酒务严,对商遗民纵酒务宽,这一方面是尊重商人的传统,另一方面恐怕是为了腐蚀商遗民的意志。因为殷商正是“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酒诰》),“率肆于酒”(大盂鼎铭),遂致灭亡。周人要汲取“殷鉴”的教训,免于重蹈覆辙。《尚书·微子》亦云:“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亦可参看。
次看《蟋蟀》创作的背景。彼时耆(黎)国刚刚被周人所灭,这是值得庆贺的大事,周人凯旋后于文太室举行饮至礼,饮酒赋诗。耆(黎)在殷商王畿附近,说明武王伐纣的步伐加快,克商在即。当时正值武王八年,具体时间在岁末。
最后看《蟋蟀》创作的情境。周公创作《蟋蟀》,是因为一只蟋蟀突然而至,周公因而受到触发,这是周公创作《蟋蟀》的直接动机。联系到前文,武王、周公等相与酬酢,一连赋了四首诗,其乐融融。
以上四点联系到周公作《蟋蟀》,我们便不难理解周公的诗人之志了:因为周公的特殊身份,所以周公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因为周公思想倾向的原因,他反对纵酒逸乐;《蟋蟀》的创作背景决定了饮至礼上的欢乐气氛,同时也说明战局的紧迫,一年将近,时光匆匆;而《蟋蟀》的创作情境,一方面说明了《蟋蟀》一诗中基本意象的由来、周公缘何以“蟋蟀在堂”起兴,另一方面说明了在周公作《蟋蟀》之前,众人有沉湎于逸乐的倾向。这四点,正决定了周公作《蟋蟀》的诗人之志。
再联系到上文所揭橥的《蟋蟀》文本之志,无论是不过度逸乐,有节制,不放纵,还是感叹时光易逝,珍惜光阴,还是要求戒骄戒躁,忧惧谨慎,均与周公的诗人之志相契合。所以在《蟋蟀》一诗中,诗人之志与文本之志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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