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律体鬼话文,如果它底内容是抒情的,定景的,叙事而通过情绪的,咱们不妨承认它是律体诗,归人诗底一类去;虽然“不成话”,却还成为诗。倘然只是用来说理达意,那么,总归是一个“不成话”。因为无论什么时代,决没有这样地讲话的形式。然而既是不成话,为什么会有这种文章出来呢?(1)由于咱们贵国底文字,既是一种单音的文字,又有什么平仄可分,于是可以做成很整齐,很工致的排句对句。(2)由于一班贵族们,闲得没事做,于是像小孩子们搭积木似地玩出这些玩意儿来。(3)由于贵族们碰到无话可说的时候,借此来敷衍成文。因为同样的一个意思,用这种文体,至少,可以做成两句文章;如果喜欢多做,用典故堆砌起来,那简直做成几十句几百句都可以。并且,即使毫无意思,也可以借光典故,来替你敷衍成很热闹的文章。(4)由于贵族们要借此来摆他们底架子,表示他们底讲话,合平常人不同。因此,晋宋以后,这种不成话的律体鬼话文,盛行起来,风靡一世了四五百年;虽然经过几次的复古运动——就是散体鬼话文运动,而它底怪模怪样的谬种,依然至今不绝。
散体鬼话文,原也是贵族们所以保存他们底鬼架子的;所以它也是贵族的。但是比起律体鬼话文来,它还只能算是次贵族的;而律体鬼话文,却可以称为最贵族的。我敢断然地说,贵族阶级一天不消灭,这种最贵族的、次贵族的文体,一天不会消除。反过来说,贵族阶级消灭了,这种无聊的文体,便没有存在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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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
刘先生的《白屋文话》……不承认什么叫文言文白话文,,他爽爽快快从人话文和鬼话文的判别上来立论,这是给那所谓文言文打了最后一声的丧钟了。同时,他又尽量揭发那所谓文言文的一切黑幕与机诈,澈底驱除了迷惑人心的鬼祟。所以我想,文学革命的完成,或将有赖于刘先生这部痛快的著作。
——徐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