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被誉为70s作家群中不容忽视的小说家。她写于二十年前的长篇小说《糖》影响了许多八〇后和九〇后读者,如今,她沉寂十多年后,首部长篇小说新作《失踪表演》,再度**读者的认知,开拓属于棉棉的写作边界。独特的阅读体验值得我们期待这部作品。
棉棉一直代表着中国城市文化的重要枢纽,她一直用她非常个人化的方式来创造、链接那些重要的事情。棉棉的敏感性和神秘性在于,围绕着她的,始终是一些重要的文化时刻,文化事件,和文化人物,涉及音乐、电影、当代艺术、文学等各种领域。
《失踪表演》带有科幻色彩,但并不是在描写幻想。
《失踪表演》探索的是J.G.BALLARD所说的“那个心灵撞击外部世界的领域”,堪称杰作。
《失踪表演》首发于《收获》杂志2017年第3期,几乎是一部宣言性的先锋文学作品。作者认为“这是一次关于如何处理条件限制的痛苦而必要的写作。”
故事发生在上海、一个叫“内国”的国家以及一个个以坐标xxx,xxx为代号的地点。故事的男女主人公没有具体的名字,他们分别被称为“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甚至男主人公“有可能是中国人也有可能是欧洲人”。而故事真正的主角也有可能是“男主人公”在上海的亲密朋友红——一位从14岁就开始写小说的上海作家——也是棉棉的成名作《糖》中的主人公——红。
这是一部描写恐惧的作品,它带出了一种新型“市中心人类”,他们“一律在拯救者和怪兽之间转换”。 这也是一部描写上海的夜晚的灵魂的作品——这个独特的灵魂奇迹般地与棉棉的文学(虚构)观互为映照。
Chapter One
你的疾病
坐标 X X X , X X X ,一栋建于三十年代的欧式建筑就像是在海上,可以想象顶层露台上正在聊天的人们像是在一座塔的顶端,塔甚至正慢慢移向海的中央,而周围的一切似正被虚构的海水渐渐淹没。
一对男女的谈话声音,像是从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周围有音乐——海顿的钢琴曲,像是被略微放慢了速度。
女士的名字叫红,是一位作家。男士姓名不详,是一位会说中文的外籍男士,有法语口音。他们的嗓音带故事感,沙沙的,有时说英语,有时说中文,有时中英文混在一起。
红:他的名字叫微博,那他的国籍呢?英国吗?
外籍男士:他是个中国人,叫微博。
外籍男士:他就叫微博,然后他是从一个很“精神性”的关系来认识你的。
红:但是我怎么描述我的“神经过敏”呢?他不再接我的电话了。
外籍男士:他不再接你的电话,可是他每天给你发“信号”。
红:他怎么跟我传送“信号”啊?
外籍男士:他录音,自己放在微博上。
红:不,我不可以提到微博,如果我写到微博,读者会认出来是他。
外籍男士:不,他就叫微博。他自己每天录音。
红:放在哪儿了?
外籍男士:放在他自己的微博。所有他的微博叫微博微博。
红:但是我不想我的读者认出他是谁。
外籍男士:不会的。
红:如果我说他是来自一个很精神性的背景……
外籍男士:不,你不那么写,你就叫他微博。
外籍男士:他叫微博,他的微博叫微博微博。
红:快点去注册一个微博微博,现在就注册。我们现在就注册。
外籍男士:第二个“人物”,是在欧洲,是一位仁波切,在欧洲认识的。在苏黎世麦克家认识的。
红:你听我说,我跟一位仁波切,在瑞士的山里,然后我经常溜出去,在白雪茫茫的山脉之间去会见一位叫微博微博的人。这个跟我有着“精神性”的关系的叫微博微博的人,有一些我不理解的事情,我想跟我的仁波切说,但是到书的结束,都没有说出来。
外籍男士:你看这样怎么样——第一章节,你描述一下微博微博的生活肖像。第二章节,一开始有很高的山,一位仁波切看着连绵起伏的山丘,在瑞士。一位仁波切在瑞士,像他在藏地一样的。然后一页两页三页,你可以放很“精神性”的东西。
外籍男士:然后呢,你放一点漫画在里面。戏剧性的。写仁波切在山上接你的电话,你们之间的对话。然后你再写两三页,念《金刚经》,看风景什么的。
外籍男士:微博微博。你可以一边写他(微博微博)的黑暗的一面,一边写类似《美国精神病人》的那种感觉。
红(沉默了一会儿):你一直在说那部电影有意思——希区柯克的《疑虑》,你记得那部电影的那个结尾吗?我现在更明白那部电影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了。当一个可能在精神方面或者“目的”方面有问题的人在你面前时,你孤独一人,这个时刻,我孤独一人。我的意思就是,其实(在那种时刻)没有人可以真的帮到你去判断到底是谁疯了。
外籍男士:当然。
红:那是可怕的部分。
外籍男士:一切都是关于过度使用权力的。那是为什么他们有时也会跟死亡或迷醉的性行为有关——那些非常令人不安的事情。
红:你觉得他们是病态的?
外籍男士:不,他们是人。他们不是病态的,他们只是人而已,很多人是那样的。
红:病态的,或是黑暗的?
外籍男士:他们迷失了,灵魂和身体不再有链接,还有思想,没有链接,你知道链接就是一种控制。
外籍男士:那是你的疾病——你总是能找到这样的人。
红:他是一个朋友。
外籍男士:有些人觉得弯的东西能被他们拧正。
红: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外籍男士:弯的,他们觉得能把弯的拧直。
红:谁想把谁拧直?
外籍男士:你总是遇到这样的人,因为你是那么的……
外籍男士:有时候你明白这个。
红:明白什么啊?
外籍男士:这个如何让弯的变成直的。
红:我甚至想到了那种精神性的SM。这种捉迷藏的关系显得毫无必要,除非是有一个那样的渴望。
外籍男士:不,不是SM。
外籍男士:因为你的生活就像那样,在药物滥用之后,在医院之后,你变得对那样的事情越来越强大,而且你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这些人他们相信这样的事情。
红:我还是没有明白,怎样的事情?所以,你觉得这些人,在我面前消失又出现,他们对此感觉自在?
外籍男士:我认为,那样的人觉得做那样的事情很自在,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很多力量。
红:从我这儿?
外籍男士:是的,很多的自信。
红:因为我爱他们。
外籍男士:因为你爱所有的人。所以他们可以相信一些不正常的事情,他们在那样的事情上得到力量,你明白吗?
红:不。
外籍男士:好吧,让我再试着解释一下,我想说的是,有一些人,你总能在你的生活中找到那些人,因为你爱每一个人。这不常有。你有一颗很有爱的心,你对此感觉很舒服,你的力量来自那里,你的力量是你的能量。很多人他们只有能量,他们谁也不爱,但是他们有爱的想法,他们觉得他们可以修补这样的事情,他们觉得他们可以用他们病态的方法来修补这样的事情。他们有那种有力量的感觉,他们觉得他们可以改变世界。大卫就是那样的,你知道。
外籍男士:他们有黑暗的一面。
目 录
你的疾病 / 001
一线 / 010
消失表演 / 056
附录:一些未被使用的材料(节选) / 158
这样的写作令现实更像梦幻,所有的戏剧依次出现 / 209
仿佛一个世纪又过去了,而我们的世界真的改变了吗?/ 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