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酒店》:
四月,路边的植物开始染上绿意,一个月后便能盖过干枯的芦苇黄色的身影了吧。被雾气濡湿的灰扑扑的大街上,晚樱也开始绽放了。
加贺屋美幸透过车子的前窗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看似碧空如洗,却隐约有层薄雾,湿地另一侧的阿寒岳连轮廓都看不到。
一周没摄入碳水化合物,早就感觉不到饿了。用果冻和速效减肥餐填充的肚子饿得瘪瘪的,不再隆起。都快忘了咀嚼食物是什么感觉。
贵史握着方向盘在开车,离开公寓后,他已经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了十多分钟。
“是个大晴天呀,太棒了,是摄影的好天气!”“等这事完了,你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从早晨开始,同样的话都听过三遍了,注意力也渐渐不再集中,美幸浑身发懒,不想再一句句回应他。随意附和了几句后,感到胸口沉甸甸的,仿佛有种沉重的东西代替食物填满了胃。
美幸从短期大学毕业后,就在新富超市工作,做了十三年的文员,这几年已经可以看出进货和利润的平衡点。社长颇为倚重美幸,她对卖场的情况和相关数字了如指掌,有关卖场的提案几乎与店长的提案一样受重视。虽然只是一介文员,但职业价值感近年来却得到了很大提升。
三年前,木内贵史被计时工居多的新富超市录用为正式职员。他是美幸的初中同学,曾作为冰球选手为当地的纸业公司效力,二十八岁时因右膝韧带损伤退役。之后,他做了两年市政府的临时雇员,但因为与上司脾气不合辞职了。
“在那地方,无论干什么都是小喽哕或者打杂。
我可不愿意被那些家伙使唤来使唤去。”不过最近,他连自己选择的超市配送司机的工作也开始牢骚满腹,说这份工作“没有意义”。
贵史说他一眼就认出了美幸是自己的初中同学,证据就是她右眉上那颗大约五毫米宽的黑黢黢的痣。
“因为它在你脸上最醒目。”初次肌肤相亲时,男人说出了这句话。美幸还记得他的胸膛是那么厚实。他感慨离开冰场后肌肉少了一半,但拥抱女人的话,这副身材已经足够柔韧优美了。美幸已经不再对恋爱做无谓的梦,但触碰到留在男人身上的华丽伤痕,她还是很开心。
刚开始交往时,据说两个人的事甚至代替了茶水和点心,在休息室里受到热议,有段时间在计时工的更衣室里代代相传。不过当时的计时工现在只剩下了两个,闲言碎语早已过了保鲜期。美幸也不知不觉成了“新富”资历最老的正式职员。
一闲下来,便满脑子都是男人。最近常常记起两个人的第一晚,说不上是谁主动,应该说是你情我愿。美幸自己也大吃一惊,那天竟然那么自如地钻到了男人的身下,并且第一次听到了“受挫”这个词。
上初中时,贵史一站上冰球场,就摇身一变,成了缜密的中锋。他在教室里也常常是班级的领导者,经学校推荐升入了当地的私立北高,成为带领校队连续三年夺得全国冠军的“冰神”。
“生活中只有冰球的日子太遥远了。现在就算工作时经过冰场,也不会心烦意乱。”在床上,贵史常常摩挲膝盖上手术后留下的疤痕。这条伤疤仿佛是通往山脊的小路一般,绕了膝盖半周,美幸把它视为连接自己和贵史的东西。盘踞在男人膝盖上的伤疤叫人心疼。
“当选手是没指望了,不过倒是还有当教练这条路。”但贵史没有选择做教练,理由是只要站在冰场上,就怎么都感觉自己像条败家之犬。
受挫、败家之犬、希望、梦想——谈话中夹杂的这些词,震动了美幸描绘的未来中那根纤细脆弱的轴心。她本想度过普通的一生便心满意足,但现在,仅仅是待在这个曾拥有辉煌时刻的男人身旁,便感觉自己也置身于那份辉煌之中了。
美幸望着一闪而逝的湿地风景,随后将目光移到了后排座位上。那儿放着贵史去年在年末大减价时买的整套数码单反相机,装在相机包里。这个男人几乎同冰球时代的友人全都断绝了来往,一到美幸的房间就埋头摆弄相机。每天都听他现学现卖,但美幸并不是特别讨厌这一点。一周前,贵史想拍裸体照片,对她说,给我当模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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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给《皇家酒店》这部作品投票。它的情节设定巧妙,男男女女的姿态与人生被呈现得淋漓尽致。文章节奏平稳、结构绝妙,让人能安心品读。——渡边淳一
★《皇家酒店》恰如其分地写出了很多人切实感受到的、不可一味忌讳逃避的生活之苦。——宫部美雪
★七个故事,是七个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的人生截面。《皇家酒店》描绘了面对着各种问题,虽然精疲力尽,却努力活下去的人们的故事。——热心读者
★《皇家酒店》抓住了人们那些充满生命力而又安静的瞬间,小说中一个个坚强的女人与软弱的男人,都让人印象深刻。——《朝日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