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究室与监狱
影印本能很好地保留文献的原始风貌。2013年,外文出版社两套影印本的出版,引起了许多读者的注意。
藏书家谢其章先生说:“今年只买了两套大书,即《胡适文存》《独秀文存》。”谢先生一年到头当然不止买这两套书,但是每年的出版物中能称得上“大书”的,自然也是不多。可见这两套影印本在藏书家心中的位置。
这两套书也已进入许多爱书人的书房,特别是在夜晚,手捧一卷文存,读上几篇,是非常惬意的。
在《独秀文存》卷二“随感录”中有一篇随感《研究室与监狱》,读后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实验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
这样的文字,短小精悍,凌厉无比,动人心魄。难怪有读者评论说,“每次读《独秀文存》,都会感到身心振奋。”
“研究室”与“监狱”,这两个看上去截然不同的场所,在陈独秀眼中,却是两个互通的空间,仿佛随时可以切换,足见其无惧生死的豪情。
或者说,在研究室,就要有坐冷板凳甚至是自我囚禁的心态,否则,任何研究也难有结果;而在监狱,哪怕生死关头,也不能丧失科学研究的意志。
(二)“监狱图书馆”
从古至今,“监狱”中产生的成果如果汇集起来,也足以建起一座颇具规模的“监狱图书馆”。
走进“监狱图书馆”,你会看到那些与死神对坐的人们,如何从容地握着手中的笔,写下生命中最后的思考。
如波爱修斯在狱中写下以柏拉图思想为立论根据的名著《哲学的慰藉》。
康帕内拉在二十五年的囚禁生活中一直保持着一种罕见的意志力,《太阳城》便是在监狱中写下的。
王尔德在雷丁监狱写下“囚于铁窗锁链中的一封信”(即《自深深处》),出狱后创作了《雷丁监狱的歌》。
布哈林在监狱中度过了十三个月,在狱中,他挤出时间撰写自传体小说《岁月》,历时四个月,平均每天写作2500字,完成了这部30万字的小说。
伏契克在监狱中写下《绞刑架下的报告》。
此外,还有几种同名的《狱中书简》——
如卢森堡的《狱中书简》,是在监狱中致友人书信的集结。不过,这些信不是秘密送出的,每一封都经过了监狱的检查。可想而知,她在写下每一个字之前,都必须考虑,这些内容是否能够通过检查。但这种“戴着镣铐的书写”,并不能遮挡这些书信的光芒。
葛兰西的《狱中书简》,收集了葛兰西从流放地和法西斯监狱写给亲友的书信,共计456封。
朋霍费尔的《狱中书简》,由朋霍费尔的好友在其遇难后整理出版,收录朋霍费尔在狱中写给亲友的书信、诗歌和杂感断简。
哈维尔的《狱中书简》,是哈维尔在狱中写给妻子奥尔嘉的信。
在监狱中诞生的作品,可谓不胜枚举。其中,波爱修斯的《哲学的慰藉》、朋霍费尔的《狱中书简》、哈维尔的《狱中书简》并称为“人类文明三大狱中书简”。
对于这个时代的爱书人来说,“监狱”的意义更在于一种“自我囚禁”,而最好的“囚室”,无疑是我们寸步难舍的书房。爱书人要立志出了书房就入书店,出了书店就入书房,这便是爱书人最高尚优美的生活。
(三)《哲学的慰藉》八种版本
身陷囹圄的波爱修斯失去了藏书的陪伴,但这并不能剥夺书籍给他带来的慰藉。书中的诗句依然存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在痛苦的境遇中思索着人生的终极问题,最终,他在理性的光照中获得了至高的慰藉,在信仰中获得了自由。
波爱修斯在狱中写下的《哲学的慰藉》,被当代学者认为是仅次于《圣经》的书。这部作品在中文世界也受到了应有的重视,仅2007至2012年间就出现了八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于2007年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译者代国强。
第二个版本为“两希文明哲学经典译丛”之一,于2008年12月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译者朱东华。这个版本是扬布里柯《哲学规劝录》与波爱修斯《哲学的慰藉》的合集。
第三个版本于2009年9月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译者贺国坤。
第四个版本于2011年5月由大象出版社列入“大象学术译丛”出版,是波埃修斯《神学论文五篇》与《哲学的安慰》的合集,译者王晓朝、陈越骅,作者名和书名的翻译与其他版本略有不同。
第五个版本于2011年11月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译者范思哲。这个版本也是目前所有中文版中唯一的精装本,排版、插图都不错。
第六个版本实际上是第三个版本(即贺国坤译本)的新版,于2012年8月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列入“时代阅读经典文库”出版。
第七个版本于2012年11月由商务印书馆列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出版,译者荣震华。这个版本是波爱修斯《神学论文集》与《哲学的慰藉》的合集,也是读者一直以来所期待的新版本。
第八个版本同样出版于2012年11月,但是这个版本比较“特别”,就像是朱自清的《欧游杂记》《伦敦杂记》等集子摇身一变成了《走吧,去欧洲》,成了一本“旅行畅销书”,令老读者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第一次看到《在死亡面前让我们谈谈人生》这本书,我还以为是哪个出版社推出了波爱修斯的其他著作,可是仔细一想,不对啊,这不还是“狱中书简”吗?这个版本似乎走的是《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的“谈谈”路线,为什么不沿用《哲学的慰藉》这个书名呢?
除了书名不同外,这个版本也比其他版本多了一卷,全书共六卷,即“死亡卷”、“财富卷”、“幸福卷”、“自由卷”、“宽容卷”、“人生卷”。同时,为了区分各卷,编者还为各卷加上了名称。
你看,短短六年时间,《哲学的慰藉》竟出现了八个中文版本,假如波爱修斯泉下有知,相信也会深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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