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中国丛书·内山完造:魔都上海》共六种,分别为:《内山完造:魔都上海》、《杜威:教育即生活》、《罗素:唤起少年中国》、《泰戈尔:我前世是中国人》、《萧伯纳:我的幽默》、《萨特和波娃:对新中国的观感》,记录20世纪中国文化界同世界的对接和交流,在世界的视角展示当时中国学界、文化界的踌躇、迷茫、渴求,同时也从世界级大师的视角观看中国、阐释中国。
在中国访问、居住的世界文化名人在中国的行迹、演说等极大地影响着20世纪的中国文化,他们的思想言论涉及范围极广,大到当下中国发展中的困境、国民性,小到儿童教育、人生思考等等问题,大师们都给出了他们的答案,其中的有些理论至今仍在文化界占有一席之地。
重新跟随大师的足迹,回味20世纪中国的风云变幻;重读大师的经典理论,体味经典学说的永恒价值。
《亲历中国丛书·内山完造:魔都上海》
内山完造1913年首次来华,以后在中国长期居住。内山完造是鲁迅先生的挚友,中国人民老朋友。自起汉名邬其山。1913年作为“大学眼药”本店——参天堂派驻上海人员,在上海居住达三十五年。在中国期间,内山完造与鲁迅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更对中国社会有着深刻的体会。鲁迅先生曾在给内山完造的赠诗中提到,内山完造是“廿年居上海,每日见中华”。由于广泛接触大江南北多阶层的中国人,内山完造得以对中国有细致的观察和深入的了解;开书店,使内山完造得以博览群书;“漫谈会”的交流探讨,又使内山完造逐渐形成自己的中国观。本书反映了内山完造的中国观,它不是系统阐述性的论文,却通过中日日常生活的比较,相当深刻地揭示了中国人的国民性,颇有大家风范。
我观察中国,已经有20多年了,觉得最值得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对于同一种中国文化,人们却有两种不同的看法。假如说这是因为人都有左右两只眼睛,倒也无可厚非。但实际上,这真是很不可思议。
右眼看到的中国文化,与左眼看到的中国文化,显然是有区别的。同样的东西,在右眼看来和左眼看来,形象却颇为不同。我暂且将这两种文化,一种称为文章文化,另一种称为生活文化。这种区分,虽然未必一语中的,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名称会比较容易理解。
所谓文章文化,自然是说表现在文章里的东西。而生活文化,是活生生具体存在的东西。这样说的话,文化的这两种区别不仅限于中国。必然会有人说,没有哪个国家不是这样的吧。然而,以我在中国所观察到的来看,不得不为这种区别的鲜明感到吃惊。
比如,长江沿岸经常可以看见桃花李花盛开,杭州一带疏影暗香的老梅枝头也开满白花,金木犀和银木犀(桂花)繁茂如林。在这样的地方,却大多并列摆放着两三只甚至五六只臭不可闻、脏兮兮的大粪桶。但是,将这种反面事实通过文章表现出来,就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种实际的景色在文人墨客笔下,当然是用精炼的华美辞藻表现出来的,所以写成的文章,不外乎是些梅香馥郁、虬枝峥嵘、如湘娥之姿浮于月光等等一套。这么一来,那些臭不可闻的大粪桶,就在文章里找不出半点踪迹来了。这不过是一个例子而已。总之,表现在文章里面的中国文化,与实际生活绝不是一回事。实际生活则是另在别处。换句话说,实际生活,只有在生活里才能体现。
因此,我才把它们暂时命名为文章文化和生活文化。在我看来,日本的大部分研究中国的专家(不分左派与右派),所研究的不过是文章文化而已,具体地观察或是研究中国生活文化的人,几乎没有。至少,我还没有亲眼见过。
这样看来,日本的中国研究专家和中国的文章文化制造者,真是成了一对好兄弟,都是同一类文章的玩家,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中国所谓的文章,只是将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说一方面,用文字巧妙地组合后书写下来的东西而已。所以,它只是一部分的记录,而不是全部。同时我也相信,如果以这种文章作为生活的标准,是不足以完全采信的。
但为什么日本的中国研究专家,只是埋头于研究文章文化,而不管其他呢?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因为日本的研究专家非文章不信,非文献不信;不论这是如何千真万确的事实,只要在文献中找不到,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与其说是我亲眼所见,或是事实如此,倒不如说某书某节如何如何写法更有凭可依。这就是日本研究专家的态度:既不可思议,又滑稽之极。 节选自《文章文化与生活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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