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藻选择余天明做他的接班人,主要原因已如上述,但是,从当时的历史条件来看,他不可能完全不考虑余天明在“礼仪之争”中的立场和表现。众所周知,在“礼仪之争”中,方济各会与多明我会和巴黎外方传教会结成事实上的联盟,共同对抗耶稣会。作为方济各会士,余天明不可能完全背离本会的立场而站在耶稣会一边,否则,他早就受到本会的斥责乃至处罚。那么,为什么罗文藻还要选择余天明作为自己的继任者呢?我们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测,那就是,余天明在“礼仪之争”中的态度与罗文藻比较接近,至少不是颜珰的坚决拥护者,在罗文藻和余天明共事的五六年中,并没有因为在“礼仪之争”问题上的立场和看法不同,而影响彼此的关系以及他对余天明的评价。换句话说,余天明对中国礼仪的看法,大概不会如同梁弘任那样极端和绝对。按照常理推测,余天明不应是梁弘任的主要谋士或亲密朋友。然而,梁弘任在罗马期间与之交往最多、最频繁的人,恰恰就是这位从中国返回欧洲的方济各会士余天明。在黄嘉略不足十个月的日记中,余天明去到梁弘任的住处将近20次,有时一连数天,天天都去。黄嘉略通常称他为“余主教”,偶尔也尊称他为“余老爷”,他们的关系似乎相当不错,有时一起到教堂去做弥撒或外出散步。尽管黄嘉略在日记中并没有提及余天明与梁弘任讨论些什么,但是我们不难想象,他们的话题必然离不开他们奉派到罗马来完成的主要使命,即敦促教廷禁止中国礼仪。余天明之所以与梁弘任往来密切,或许因为在“礼仪之争”中,他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物,虽然基本立场站在反耶稣会一边,但对中国礼仪采取的是一种妥协和折中态度,因而对耶稣会的想法比较了解和理解,堪称知己知彼。对于梁弘任来说,余天明的意见显然有助于自己制定策略,更巧妙地与耶稣会周旋,争取教廷的支持。
第二位是“耶稣会卫神甫”。耶稣会士卫方济(Frangois Noel,1651-1729),1651年出生在比利时,1687年来华,起初在江南一带传教,后来应邀去江苏淮安和安徽五河主持教务,在五河曾有15天内付洗106人的惊人成绩。1692年转到江西南昌、建昌和南丰等地传教。受四位主教以及耶稣会日本省和中国副省的派遣,卫方济作为特派员与另一位耶稣会士庞嘉宾一同赴罗马,就“礼仪之争”向教廷申诉。据荣振华的《在华耶稣会士名录》1记述,他们于1702年1月14日从广州搭乘一艘英国船,启程返回欧洲,同年10月4日到达伦敦,10月30日抵巴黎。这里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卫方济、庞嘉宾与梁弘任一行同在10月30日那一天到达巴黎,而此前都在伦敦候船。前面已经提到,当时适值英法两国交恶,往来于英吉利海峡两岸的船只十分稀少,梁弘任一行是搭乘巴伐利亚使节的船,才得以渡过英吉利海峡。卫方济和庞嘉宾难道能在同一天搭乘另一艘船离开英国?从当时的情况推测,这似乎不大可能,换句话说,他们很可能是搭乘同一艘船由英国回到法国的。但是,黄嘉略在他的自述中对于与两位耶稣会士同船抵法一事只字未提,梁弘任也从未提及此事,这就令人颇生感慨。他们虽然同是为了争取教廷在“礼仪之争”中支持己方而前去罗马,却因双方的观点和立场根本对立而彼此视同陌路。同是天主教徒,同是在华传教士,对立双方的关系居然紧张到如此程度,“礼仪之争”之尖锐和激烈可见一斑。在黄嘉略的日记中,卫方济的名字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耶稣会卫神甫来拜”,另一次是黄嘉略去天台看热闹时受卫兵阻拦,恰在此时巧遇卫方济与两位枢机主教,黄嘉略在他们的引导下,方得以进入天台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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