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政治解放“完成了从政治等级到社会等级的转变过程。或者说,使市民社会的等级差别完全变成了社会差别,即没有政治意义的私人生活的差别。这样就完成了政治生活同市民社会分离的过程”。它一方面把人归结为市民社会的成员,归结为利己的、独立的个体,另一方面把人归结为公民、归结为法人,实现了对个人世俗利益的尊重与维护。政治革命承认了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分离,普遍利益和私人利益的冲突,承认市民社会中追求私人利益的正当性。即是说,政治解放把人们从宗教禁欲主义的牢笼中解放出来,宣布发财致富是人的天职,市民社会的精神原则。如此一来,政治解放消灭政治桎梏的同时也就粉碎了束缚市民社会利己主义精神的羁绊,把市民社会从政治中解放出来,甚至是从一切普遍内容的假象中获得解放。所以,马克思高度地赞扬:“政治解放当然是一大进步;尽管它不是一般人类解放的最后形式,但在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的范围内,它是人类解放的最后形式。不言而喻,我们这里指的是实在的、实际的解放。”
但是政治解放不是人类解放,政治解放只实现了一般分人的解放,人的一定程度的解放,市民社会中现实的人只是一种孤立的、自私的、分裂人格的人。这种片面人的克服则是人类解放的题中之义。例如,政治解放使整个市民社会都像犹太人那样,把做生意挣金钱看作了至上的事业。因此,实际需要,自私自利就成了市民社会的原则。钱成了市民社会的神,成了统治一切的力量。“钱是以色列人的妒嫉之神;在他面前,一切神都要退位。……犹太人的神成了世俗的神,世界的神。期票是犹太人的真正的神。犹太人的神只是幻想的期票。”对金钱的崇拜代替了一切,而钱蔑视人所崇拜的一切神并把一切神都变成商品。因此它“剥夺了整个世界——人类世界和自然界——本身的价值。钱是从人异化出来的人的劳动和存在的本质:这个外在的本质却统治了人,人却向它膜拜”。人的异化生存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普遍状态,它导致了拜物教的兴盛,人受外在物的奴役和控制,忘却了人的真实生活、扭曲了人的本真性情。按照马克思的话,金钱世界的增值是以人的贬值为代价,结果造成“抽象统治人”,物奴役人的非人景况。
所以,“政治解放本身还不是人类解放”。而要超越政治解放,克服市民社会,实现人类解放,只有依靠现实的人,依靠现实的人的感性活动来完成。由于现实的人正是市民社会中被国家夺去了人的类本质、夺去了共同性和普遍性的利己主义的人,因此,实现人类解放,就表现为市民社会中人的自我异化的克服。马克思说,“只有当现实的个人同时也是抽象的公民,并且作为个人,在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人劳动、自己的个人关系中间,成为类存在物的时候,只有当人认识到自己的‘原有力量’并把这种力量组织成为社会力量因而不再把社会力量当做政治力量跟自己分开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解放才能完成”。
虽然人类解放的概念提出了,但其内容还相对贫乏,在《黑格尔法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提出无产阶级解放的问题,深化了对人类解放物质承担者的认识。马克思明确提出:“就德国来说,对宗教的批判实际上已经结束;而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彼岸世界的真理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于是对天国的批判就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就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就变成对政治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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