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帕斯卡尔才谴责世人并没有真正地进行这种思想。世人都在想着什么呢?“从来就不是想到这一点,而是只想着跳舞、吹笛、唱歌、做诗、赌赛等,想着打仗,当国王,而并不想什么是做国王,什么是做人”。①这种思想是人最伟大的禀赋和能力,但你必须去运用它,通过它去真正使自己获取作为人的全部尊严,由潜在的伟大变为实际上的伟大。
现在转到人的悲惨的一面,帕斯卡尔论述的重点在悲惨。伟大是与悲惨相对照的,甚至伟大就仅在于认识到这种悲惨。他是在对怀疑论者说话,对日子过得似乎挺满意的人们说话,对觉得自己已经履行了对宗教的义务因而乐观满足的天主教徒说话,他自然要强调悲惨,要把人的生活的这一面展示给他们看,在他们心灵的湖面上投下一块巨石,使他们平静自足的心灵不得安宁。
人的这种悲惨和不幸包括三个方面:即人不能不追求真理却达不到真理;不能不追求善良却达不到善良;不能不追求幸福却达不到幸福。人若无这种追求和欲望就不会不幸,但人若有这种欲望,却又无能为力,那就非常不幸了。
帕斯卡尔在这方面并不怎么述及那些明显的痛苦和悲惨,如生活的贫困、专制的压迫、事业的挫折、爱情的失意等,而是着意探讨那些人们自以为是幸福的东西,向他们展示,那实际上并不是幸福,那些人们认为是赏心乐事的东西其实正是他们最大的危险和不幸。
他从两个方面展开他的论述,一方面是人们的空虚和无聊,另一方面是人们的劳碌和消遣。首先是人们的空虚和无聊,他认为人最不堪忍受的就是闲适和无聊,可是却又常常陷入无聊,无所用心,无所事事,没有激情,没有冲动,这时他就会感到自己的虚无,自己的沦落,自己的无力,自己的依赖,自己的无能,自己的空洞。从他灵魂的深处马上就会出现无聊、阴沉、悲哀、忧伤、烦恼和绝望。人们找不到真正的生活目标,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做什么好。谁要是看不见世界的种种空虚,他本人一定是非常空虚的,人心是空洞的,人生是无聊的。
而人的本性就在于运动,完全的安息就是死亡,无所事事对他来说比辛苦劳作更难以忍受。不做什么比做苦工更难,久站不动比长途跋涉更难。要人安安静静地生活,这是不了解人的本性。人躲避安静甚过躲避一切,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们更爱的是行动的过程而非行动的目的,他们不断地要追求新鲜刺激,他们爱打猎甚于爱猎获品,他们爱钓鱼甚于爱鱼,他们爱赌博甚于爱赢钱。假如你每天给一个爱赌博的人一笔他可能赢到的钱,条件是绝不许他赌博,那你可就要使他不幸了。正因为如此,幽禁的监狱就成为一种可怕的惩罚,退职的官吏就变得最为可怜。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