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历史语境中的市场:思想、实践与管理
社会生活需要个体行动之间的协调。协调可以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出现,可以采取不同的形式。20世纪的许多时候,全世界以两种协调形式稳定商品价格——市场和国家计划。市场和国家往往以对立的两极出现。拥护市场者认为市场有一个自然和自发形式的秩序,在这个秩序中,个体的自由行动通过一只看不见的手与公共利益协调起来。与此同时,拥护国家者认为统治集团的计划有一个理性和正义的秩序,在这个秩序中,人类约束自己的行为以便战胜不受约束的资本主义的非理性和剥削。相比之下,今天我们看到,双方的观点及其显示的二分法遭到的怀疑日益增多。当然,如今仍然存在一个突出的甚至可能是占主导地位的思想——新自由主义思想。它持一个理想化的市场观,认为只需让个体之间进行自由交换,市场就会形成一个为公共利益运转的自发协调机制。但是,还有一个正在成长的“新政治经济学”,指出了这种对市场的理想化解释存在的肤浅和盲点。这个“新政治经济学”鼓励交易的、制度的和进化的经济学,以此来证明,要建立和变革包括市场在内的所有经济制度都必须以政治、社会和文化权威为背景。所有经济活动都不得不受制于形式复杂的规则,这些规则连接和控制着经济活动者、组织及其互动。
《历史语境中的市场》是一本多学科交叉的论文集,设法解答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对市场的影响及相伴随的问题。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各种规章和协调是如何被设想和建立起来的?政治秩序、社会凝聚力和道德规范的思想是如何影响思想家和社会运动对市场的理解的?外生于市场的甚或批判市场的思想和实践是以什么方式影响现代资本主义演进的?这本论文集转换视角,不考虑制度前提或制度信任的问题,而是考虑思想、语言及孕育其中的非主流观点,以此来推进有关市场所受影响的争论。
首先,本书是一项追溯性研究计划。国家与市场或者文化与市场之间的二分,在20世纪大行其道,其后果是遮蔽了关于市场在现代社会中的地位的丰富的思想史。该书不想探讨支持市场经济和反对市场经济两股力量间的对立,这种思维方式过于简单化和理想化,而是探讨自由主义者以及激进主义者、保守主义者、民族主义者对市场的矛盾性看法——这些根植于思想传统和社会实践的矛盾性看法——是如何形成的。为发掘这段丰富且富有创造力的思想史,该书提供像密尔(J.S.Mill)、萨伊(J.B.Say)和滕尼斯(F.Tcjnnies)这样的经典思想家的原稿,让我们在阅读经典的同时,扩大视野,去关注在讨论市场的文献中易受忽视的群体,例如保守的社会精英或者有组织的消费者的思想。无疑,我们不能简单地照搬历史来解决当前的社会和政治问题。然而,历史可以为我们展示早先的思想和实践,以提醒我们注意驾驭市场的不同方式,帮助我们反思当代人管理市场的智慧,探索新的市场管理模式。对那些有志于改良市场或使市场更加文明的人,新政治经济学已经开辟了新的道路。例如第三条道路,它力图避免国家与市场的二元性。正如本书所表明的,早先的经济思想和实践中也存在着不同于这种二元对立思维的例子。历史给我们提供了将公民社会、市场和国家联系起来的很多途径。对这些途径的了解,可以为现在的改革者提供机会,但也会使他们陷入两难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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