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一个六月的傍晚,艾琳·科奈尔蒂夫人穿过拉思莫伊 镇:从广场四号出发,来到马格尼斯大街,又进入赫尔利巷,再沿着爱尔兰 大街,穿过克拉夫乔丹路,到达至圣救主教堂。她在那里过夜停灵。 已走向终点的这个生命曾经是个既有善心善举,又严谨持家之人。靠着 对个人满足的向往,科奈尔蒂夫人很久以来才一直容忍着自己的婚姻状况, 接纳着两个孩子,但事与愿违:她对丈夫,还有她的女儿,满怀失望。随着 死亡的临近,她曾担心自己会被迫回到丈夫身边,于是祈求最好不要如此。 女儿,她倒是巴不得离开;儿子——如今已经五十了,自还是个婴儿躺在她 怀里时起,就一直是她的心肝——科奈尔蒂夫人只得挥泪永别。 那些私宅的窗帘,在灵柩经过时被放了下来,等灵柩一走,马上又拉了 起来。关上门的店铺重又开张。摘了帽子的男人将帽子又戴了回去,赫尔利 巷子里才刚暂停了嬉戏的孩子们又变得快活起来。殡葬员们走下教堂的台阶 。明天的弥撒会请来一位主教,到了那最后一刻,科奈尔蒂夫人将会得到公 正的评价。 老一辈的人说,科奈尔蒂夫人嫁的这个家族拥有半个拉思莫伊,这一印 象源于他们登记在册的马格尼斯大街的房产、圣马修大街的煤场,还有广场 四号——一幢科奈尔蒂家族建于一九。三年的寄宿公寓。自那以后的几十年 间,他们又收购了镇上另外几处地产,并将其修缮一新,租金收入虽不太高 ,但日积月累,也颇为可观。可即便如此,称科奈尔蒂家族拥有半个拉思莫 伊仍不免夸张。 镇子小巧、普通,位于一个盆地,至于那盆地的形成原因,人们无从知 道,也不想知道。农夫们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将牲畜牵来,向拉思莫伊两 家银行中的一家贷款。他们找在广场上开业的牙医拔牙,时不时地向那里的 一位律师讨点主意,他们到尼纳路上的德斯·德夫林店里瞧瞧农机,跟种子 商赫弗伦讲讲价,走进镇上众多酒馆中的一家喝上一杯。他们的老婆则到自 选商店购置杂货,手头不太紧的话就去麦戈文商店。买鞋去泰勒商店,买衣 服、窗帘布和油布则去科尔巴利布店。在香农工程①开工之前,磨坊的发电 厂都有过雇工。如今人们可以在乳品厂、炼乳厂、建筑工地、商店、酒馆, 还有瓶装水厂找到工作。广场上有幢法院大楼,米尔大街的尽头是个废弃的 火车站。镇上有两座教堂、一座女修道院、一个天主教平信徒社团和一所技 校。镇上还在筹措资金,计划兴建一座游泳池。 拉思莫伊风平浪静,镇上的居民说,人们大多一直生活在那里。离开的 都是年轻人——去都柏林、科克郡、利默里克郡,去英国,或是美国。许多 人又回来了。说风平浪静也是言过其实。 次日一早举行了葬礼弥撒,结束之后,科奈尔蒂夫人的吊唁者站在墓地 门口,声称她永远不会被镇子忘记,她会不朽。同她并肩在至圣救主教堂辛 勤工作过的女人们坚称,她是所有人的楷模。她们回忆起没有什么卑贱的工 作是她不能做的,她耗费大量精力擦拭那么多的黄铜器、刮净陈年的蜡烛油 ,却没有半句怨言。圣坛的鲜花六十年间没有一次因为缺水而枯萎,教会的 传单需要的时候总是被放回原处。黑白法衣和长袍上的小小补丁天衣无缝。 清洗高坛上的瓷砖也是她神圣的职责。 人们在交流这些往事、称颂这条已经远行的生命时,几步开外,一个身 穿浅色花呢外套的年轻人偷偷拍下了这个场景。他一大早骑车从七英里半之 外的家里过来,被送葬的人流堵住了。他来此地是为了拍摄那座被焚毁的电 影院,最近他在邻近一个相似的小镇拍过一个因地基平移而遭到破坏的房屋 露台,电影院这档子事就是在那里听说的。 年轻人黑发,削瘦,二十出头,是拉思莫伊的陌生人。他略微有些时髦 ——从整体的外表和那条漂亮的绿蓝条纹领带来看—_却因为那套舒适的宽 松衣服而有所掩饰。他的五官,在生动的气质之下还有一种迷惑人的东西, 两者促成这一矛盾的印象。他名叫弗洛里安·基尔德里。 “谁的葬礼?”他在人群里打听,刚才为了拍照片,他站到了一辆停着 的车后面,现在又回到人群中。得到答案之后他点了点头,随后问起那家被 焚毁的电影院怎么走。“谢谢。”他礼貌地回道,带着友好的微笑。“谢谢 。”他再次说道,推着车穿过悼念的人群。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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