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惠也向天祥爸爸简短道了别。他以为,爸不会很快死,回到长春以后他还有机会逃出来再见到父亲。其实,这一别,是他们父与子的永别。
亲人们一一地离开了天祥,仿佛不是他要离开我们,而是我们离开他。左侧的患友夫妻悄然不知所向,留下绝对的空间为我们全家所有。
寂静的夜里,天祥悸动不已,彻夜不眠。我已疲惫至极,难以支撑的时候就与他头对脚、脚对头地挤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尽量地为我让出位置,让我得以舒展腰肢。爸爸的心温与体温还是那么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衰竭的征兆。在烛光中,在夜色里,我与他挤在同一张窄床上,我完全感受到的是,他的生,永生,而不是行将灭亡。也许,他是以这种无言的方式,向我泄露了天国机密吧。——难怪我的心,从始至终只是一起一伏,一温一热,有感动,没有悲伤。
5月Z日,天色乍明,爸爸的房间里就突然拥满了人。子玉、子薇来了,子玉的丈夫才广禄和儿子才鑫同在。一见爸爸腹胀如鼓的样子,身为护士的子玉立即质疑我:为什么不执行手术呢?我没想到,家里人会有不同的意见,一时失去了立场。子玉遂去问值班医生,现在提请手术是否可以。她得到的答复是:已错过上手术台的时机。
她神色不无批评地浸湿毛巾为爸爸擦洗脸颊、手臂,用手指作牙刷为他清洗口腔。她做这些既仔细、有条不紊,又麻利快捷,显示出多年前她与父亲一同通勤在外的日子,以及她的专业素养。
一夜长途火车的奔波,使他们如天外来客般风尘仆仆。子燕来换班的时候,他们还都蚂蚁着,雨前忙碌,不知所从。子燕见状,立即吩咐,子薇随我去朱辛庄,陪伴妈妈,子玉一家去她在朝阳的家里,洗澡、休息,然后再做安排。因为感到已用尽体力,我提议这个夜班请二姐子玉和她的丈夫替代我。大家同意了,立即行动,背好各自的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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