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消磨几灯前偶然听万奇兄说起,克冰(本名姜泽阳)师的文学创作要结集出版,我略感意外之馀,不禁色喜而充满企盼的丝丝暖意了。作为先生的学生,总觉得应写一些关于先生的文字,却又无从写起。我自认为了解先生,又觉得有些陌生。因为先生从来对自己的创作不愿提起,虽然他写的歌词早已播诸管弦,传唱全国。一个雪后的下午,先生要我取书,书名是《阿尔斯楞的眼睛——闲情集》。捧读先生的书,觉得总算走近了先生丰富的内心世界,缤纷如江南三月。看万奇兄的序言,才知道是在其建议下,先生方同意出书的;然而先生此时已在教职上荣退了。先生有著作问世,每每赠我,有研究著作,有译著。因为十分专业,很少通读,但却令我生出无限敬意。先生勤于砚田笔耕,先后出版著作数种。我置之案头,如暮鼓晨钟,令人警醒而不敢稍懈。先生平时并不多言,但每当看到弟子们取得了哪怕是一点点成绩,都十分高兴,并鼓励有加。有时说起某某学生,先生啧啧然称许起来,甚而喋喋不休了。我想,先生可能并不知道,正是他的这种“无言”与“多言”,使弟子们如坐春风,而不能不暗自努力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走红,年轻人几乎都怀有作家梦。我至今难以忘记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戴国忠,是他激发了我稚嫩的文学梦想。戴老师课讲得好,又能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记得一次作文课上,戴老师教我们人物描写方法,以本校的一位物理老师做范本,在黑板上写下了几行漂亮的粉笔字。我们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戴老师讲解说,描写人物要抓住特征,传出精神来。譬如我们熟悉的这位物理老师,平时不善言谈,他紧紧抿着的嘴就很有特点。经戴老师这么一说,我们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戴老师精彩的语文课,使我爱上了文学,并最终选择报考了大学中文系。进人中文系读书,我遇到了许多像戴老师一样的好老师;而克冰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未见克冰师以前,就听到有人说起过克冰师的才情。譬如他的诗歌创作、儿童文学创作之类,有的作品还获过大奖,于是便希望能得到先生的指授。记得先生给我们上的是写作课。先生身体瘦弱,平时说话的声音有些低,竞有些怯怯的样子;但为了让学生们听清楚,看得出先生在课堂上是用尽力气在说话了。先生讲诗歌写作,一板一眼,十分投入。举的例子遍及古今中外。先生往往带上几本书,讲的过程中,不时打开书,顿挫地读起来。我对诗歌的兴趣就是这时培养起来的。大二的时候,克冰先生做我们班主任,与先生的接触自然频繁起来。除例行的班会外,先生还经常深入我们的宿舍,谈生活,问学习,有一种蔼蔼春云的温厚。但有一次,几个男生搞恶作剧,弄得有些过头了。克冰先生知道后,召集了班会,表情十分严肃。我第一次看到先生是真的动怒了。先生的口气十分严厉,教室里一片凝重。在我的记忆里,这是先生唯一的一次发火。留校任教后,与先生的过从更加密切。先生对我的生活、工作、学习等情况十分关心。由于熟悉而感觉不到先生渐渐到了退休年龄。时间过得好快,连我们也已经毕业二十多年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变的是先生一贯的勤奋、谦退与儒雅。清人石韫玉有言:“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先生在退休之后出版的这部文学创作集,包括了诗、歌词、散文、小说、译诗、译文等,凝聚了先生的学问才情、精神意趣。晴窗展读,笔花四照。但先生此书副标题为“闲情集”,我一时还有些不解:先生勤于著述,很少娱乐,何来闲情?一次与先生结伴回家的路上,说到此书的出版,先生笑谈:“本来还有一部分稿子,连同一些书,放在凉房被人偷了。把现有的收集起来,就有了这本书。”先生笑,我亦笑。青天不碍白云飞。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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