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番话并非自我安慰。我家乡的女人素无裹脚之习,都是行走如风的天足,健康自然,所以并不以大脚为丑。写到这儿,我似乎得解释一下,否则读者诸君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们不都是天足吗?你何出此言?
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所说的“天足”概念,当然不是针对现代人而言,而是特指我奶奶那一辈的老人。我奶奶生于1910年,如果活着,今年她该过百岁寿诞了。奶奶青春年少时,国人对女性之足的美还停留在李后主同志创造的“三寸金莲”的概念上。“足下蹑丝履,纤纤作细步”,“方寸肤圆光致致,潘妃步步金莲花”是女性美的重要标志,于是乎女人的脚以弓弯细纤为贵,为的是“纤纤玉笋裹轻云”,以便“玉郎沉醉也摩挲”。为了让女儿的身体符合这种畸形变态的审美,国中人士纷纷给女儿裹足。有时我觉得清朝统治者也够坏的,八旗女人有一双天足,却怂恿着绝大部分汉人残害女儿的双脚,什么“圣人重女,使不轻举,是以裹其足,”在大部分人觉得女子“缓行为贵”的情况下,缠束使小就是自然而然的行为了,而这据说有助于巩固和维护他们的政权。因为成了“抱小姐”的女人无法跟着男人走南闯北,男人们吗又不全是那种为了反抗什么就可以抛家别子的革命者,走不动的女人自然成了一根绳索,牵绊着、羁系着他们,让他们跑不远、飘不掉,如此一来,皇帝大臣们也就高枕无忧了。
然而,客家人却不上这个当。他们深知一双天然、健全的大脚的重要性,所以从不给女儿裹脚,也不要求她们束胸,阔大的阴丹士林蓝衫里客家女人健康的胴体闪现出隐隐的光辉,短短的黑色宽腿裤下,那双打得泥路噼啪响的天足虽说如桨似船,少了几分舒窈纠兮的柔媚,但却赋予了客家女人自由的步态和更为广阔的天地。她们和男人一样动作敏捷地活跃于田间地头、河畔山坡,如根根栋梁,支撑起无数个客家家庭。这样的天足,也让客家女人有了更多的参与革命斗争的机会,从而成为历史书写者、缔造者的一部分。比如太平天国的女军多为客家妇女,她们行走如风,飒爽英姿,攻击天京城时,充当先锋的女军英勇善战,令清兵闻风丧胆。中央苏区时期,客家妇女在生产劳动、支前扩红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时,她们的足音和着歌声在山涧林梢回荡,仿佛冲锋陷阵的号角,让人振奋!
基于此,客家人对女性的审美与其他民系略有区别,他们以自然为美,反对矫饰和扭曲。比如在女人的双脚问题上,客家人的审美要科学、开明得多。据我所知,客家男人哪怕高官厚禄了,也很少染上把玩三寸金莲的恶习。他们以为美的女性,都是那种和他们一起上山过圳、跳沟越坎、爬树下河的健美女子。这可以从客家男人的择偶标准中得到证实。到目前为止,客家人替儿子选老婆,第一要素就是身体好,要壮实,如身材高大、丰满,最好是圆脸、大屁股,“两头站得稳”,这样的女人能生崽、能劳动,旺夫家。客家的长辈甚至认为“粗扎”(粗壮)也是女性美的标志之一。在这种审美取向下,走路都需人抱的裹脚小姐怎么可能有市场呢?
那也未必,主要是你们客家人太实际了,要选一个劳动力。去除这些原因.客家男人也未必不喜欢弱柳扶风的金莲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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