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报国仇王芗斋投艺
扬拳法郭云深扫北
光绪二十六年,英、美、德、法、俄、意、日、奥八国联军的铁蹄践踏了北京城,给清宫太和殿投下了最耻辱的阴影。刀光枪影,映照着血泊中挣扎的中华民族。
义和团被镇压了,清政府又签订了令人屈辱的庚子赔款协定。然而,不屈的民族之魂,依然在古老浩瀚的黄河之畔游荡。
这一年七月里一个闷热的清早,太阳还没有出来,直隶深县(古称:深州)马庄东山后的天上,几片浓云薄如轻绡的边际,衬上了浅红的霞彩。过了一会儿,山峰映红了。又停一会儿,通红的圆轮从湛蓝湛蓝的天际涌出了半边,慢慢地完全显露了它庞大的赤身,通红的火焰照彻了大地。
马庄西头一座深宅大院里传出一阵阵练功的吆喝声,形意拳大师郭云深精神抖擞地端坐在一把紫藤椅上。他身材魁梧,生得眉宽额广,两目如电;虽然年过八旬,却脸泛红光;特别是那一绺美丽潇洒的长髯,随风拂动,不免使人联想起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正在庭院里练功的一个后生。那后生十六七岁,个头不高,黑壮虎实,一双眼睛瞪得像两盏圆灯笼,泛着聪慧和稚气的光辉。他是邻近的魏家林村人,叫王芗斋。
郭云深喝道:“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王芗斋点头示意,练得愈发起劲儿。
郭云深又喝道:“鸡腿要有虚实阴阳,龙身要有三曲蛰伏,熊膀要有含而待发,虎抱头要有神气逼人。”王芗斋又开始演练鸡形拳、龙形拳、熊形拳、虎形拳……
王芗斋正演练间,郭云深猛地拾起旁边桌上的一个蜜桃,向爱徒掷去。
王芗斋一招“猿猴攀枝”,顺手接住蜜桃,然后跪拜于地,将蜜桃双手捧给师父,叫道:“师父,请吃桃。”
郭云深笑笑,一挥手:“时候不早了,歇息去吧。”
王芗斋回到后院西厢自己的屋内,洗了一把脸,觉得有些疲乏,便往炕上一靠。此时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又一阵“咯咯”的笑声,门帘一挑,一个窈窕秀丽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穿一件藕荷色短衫、一条青布裤子,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朵野百合花。她是郭云深的女儿郭大姑。郭大姑把带来的饭菜放在桌上。王芗斋瞥眼一瞧:两大碗香喷喷的米饭冒了尖,一碗小葱拌豆腐,一碟油黄的炒鸡蛋。
大姑比王芗斋大三岁,平时总偏向王芗斋。郭云深的徒弟很多,有名的有李殿英、王福元、钱研堂、杨福山、许占鳌等人,但大姑平时总像大姐姐一样照顾着王芗斋。可能是因为王芗斋年岁小;还有一个原因,王芗斋和郭云深总有一种父子般的感情,王芗斋未拜师前就常来马庄,看郭云深老师教徒弟练习拳术和器械。有一次,王芗斋看到郭云深这么一个慈祥的白胡子老头,当着徒弟的面举起一只五百多斤重的石狮子,还绕了一个圈,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拿着一个大蜜桃,献给郭云深。郭云深大气不喘一口,抚摸着王芗斋的头,呵呵大笑。
王芗斋拜师后,对师兄弟至诚相待;对师父更是敬重,衣食住行,照顾极为周到。一次,郭云深得重病,王芗斋衣不解带,日夜侍奉,煎汤熬药,不离左右,使师父很快恢复了健康。郭云深平时总是独自一人睡眠,老伴已去世多年,独子郭深坠马去世,身边只有一个抱养的女儿大姑。有时他深夜外出,也是独来独往。弟子们问及他时,他或说是去访友,或说去桃园散步。
此刻,大姑见王芗斋有些疲倦,一屁股坐在炕沿,嬉笑道:“芗斋,,你呀你,放着洋学堂不上,偏要舞枪弄棒,一个白净净的小书生,弄成了黑李逵,以后看谁给你张罗媳妇!”
王芗斋眉宇里扩展一丝微笑,说道:“当然是靠大姑姐姐喽,有你这棵梧桐树,还愁引不来金凤凰?”
大姑笑得合不拢嘴,一拢头发,用小拳头捶着他的大腿道:“还想找凤凰?我看找只山鸡就不赖了!”
大姑这一捶打,王芗斋“唉哟”一声,原来他的右腿昨日夜间翻房梁练功时受了伤。几年来的风风雨雨,他的身上遍是伤痕,但他深信“功夫不负有心人”的道理。他夜以继日地练功,勤学苦练,朝夕揣摩,功夫大进。刚才听大姑一番话,他又陷入沉思之中:王芗斋,你这个书香门第的后代,为什么苦苦寻觅武功呢?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芗斋的父亲读过私塾,有些才气,因不满朝廷的腐败,一直归隐田园,有时跑买卖聊以度日。他是个有骨气的人。甲午年中日海战,由于慈禧太后腐败,中国海军惨败。消息传来,王芗斋的父亲大病一场。庚子年,义和团兴起,这位老人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曾用家财捐助乡里拳勇。但八国联军的枪声,击碎了这位爱国老人的梦。
王芗斋的故乡以出产蜜桃而闻名。深州蜜桃的栽培,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悠久。深县(即深州)地处直隶南部的滹陀河故道,这里由泥沙冲积而成,沙层较厚,地下水很甜,是蜜桃生长的良地。
王芗斋少年时就经常在自家的桃园里帮助大人们干活,浇水、捉虫、除草、施肥,样样都干。有时他还爬上桃树,细心观察和思考:为什么有的树桃子长得大、结得多?后来他偷偷地反复试验,竟然打破了一些传统的嫁接技艺。他用自己的新方法给桃树剪枝、嫁接……凡是经他整修过的桃树,一年比一年收成好。这时,魏家林村的人们也认识到了王芗斋的特殊天赋,管他叫“种桃神童”。
王芗斋跟着父亲学一些文化,他博闻强记,古文、古典诗词,甚至整段的古典小说,他能背出不少。他特别喜爱南宋文学家陆游和辛弃疾的诗词,他把自己写的陆游“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的诗句条幅挂在墙壁上,还专心画下辛弃疾的像贴在门上,憧憬着要做一个像陆游和辛弃疾那样的爱国诗人、民族英雄。
直隶是燕赵故国,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荆轲、击筑刺秦始皇的高渐离、揭竿而起的隋末农民军领袖窦建德、“田横五百士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的壮士田横等,都是喝着滹陀水长大的。直隶这个侠骨之乡尚武风气极盛,深州更是藏龙卧虎之地,群英荟萃之乡。郭云深的师父“神拳”李洛能的故乡豆儿庄,“单刀李”李存义的故乡南小营,八卦掌两兄弟程廷华和程殿华的故乡程家村,都离王芗斋所住的魏家林村不远。他亲眼见过“眼镜程”程廷华和“单刀李”李存义练武,还常常依偎到“眼镜程”的怀里,听他讲岳飞抗金、戚继光平倭寇、郑成功收复台湾、三元里人民抗击英军的故事。那些气壮山河的故事就像潺潺流水一样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脑际。
一九〇〇年(清光绪二十六年),帝国主义的屠刀架在中国人民的头上。王芗斋目睹了帝国主义残杀中国人民的暴行,洋教士在光天化日之下奸污中国妇女,洋兵的马队恣意践踏庄稼,洋军官把中国乡民当成枪靶子射击,这些都在少年王芗斋的心田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父亲抑郁而亡后,王芗斋对母亲说:“娘。外国强盗为什么竟敢在我中国横行霸道?我堂堂一大国,为什么屡受外国人欺负?……”母亲声泪俱下地告诉他:“咱国贫民弱啊,几千年的中国毁于内讧之中,一团散沙。林则徐虎门销烟查禁鸦片,反遭暗算;邓世昌奋勇抗击日寇,孤兵奋战,壮烈殉国;义和团十万之众,被慈禧那老贼出卖……真是国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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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瑞令人可钦可佩。
——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
张宝瑞的小说是够得上用坚实二字来形容的,尤其在“武”这方面。他写的是名副其实的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用简单的算式表示,即:武+侠+小说。必须三者结合,才能名实相符。张宝瑞的小说,其最大的特色就是有关武术的描写,写董海川与铁佛法师谈论武术,对各门各派的拳脚功夫如数家珍。张宝瑞的小说有侠,无须待我来说。他那两部代表作的主角——张长桢与董海川,本来就是有许多行侠仗义事迹在民间流传的真实人物。
——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梁羽生
在传统的文学境界里,武侠小说一直就占着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实为广大读者群众所喜爱阅读。“武侠”二字,“武”——尚武的精神,“侠”——伟大的同情。一部好的武侠小说,是应该在这样的一个范畴之内尽情创作与发挥。
张宝瑞的武侠小说情真意实,质朴无华。书中人物、门派、掌故之交代,多为确有其人,果有其门,真有其事。读来倍感亲切,不忍释卷;易古而今,真仿佛四邻周遭发生之事,不失为武侠小说别开生面之作。这样为保留中华武学文化精华的执著热情,诚是不易而难能可贵。
——美国著名华裔武侠小说作家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