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骨头"和“弹皮弓”
在我小时候,“贱骨头”和“弹皮弓”都是一种孩子热衷的游戏,虽比较老土或简陋,但却有原生态的乐趣。这两者说来恰好都有两层意思:“贱骨头”本是骂人之语,这里只是被上海人用来借代;而“弹皮弓”说是玩具,但在上海话中,有时却还有另一层意思。
要写关于“贱骨头”的儿时玩具,我特意网上百度了一下,不料前几页几乎全是在诠释它的骂人之意:什么“不知羞耻”、“犯贱”、“没骨气”等,有的词条甚至还在讨论人体上哪根骨头最粗云云,丝毫不见玩具“贱骨头”的踪影。其实作为一种民间玩具,我们所谓的“贱骨头”乃是指一种陀螺的玩具,多为一截圆木所制,下半段为圆锥体,锥尖处嵌进一粒钢珠,起到旋转时圆润耐磨等特点。因为陀螺旋转起来,为了不使其停下,总要以绳子不停地抽打才行,“贱骨头”之名想必由此而来。以前我们孩子没多少玩具,抽“贱骨头”倒也算一热门之选。这种游戏既可独乐,也可众乐。众乐的玩法是:两个以上的小孩,同时转起陀螺,在抽打的过程中,既可使自己的陀螺愈转愈快,也可以己方的陀螺去撞击对方的陀螺,最终看谁旋转到最后者为胜。别小看这抽“贱骨头”,技巧也小有讲究,抽太狠了容易一鞭将之抽死,太轻了又不得要领,所以力度须轻重相宜才能使其旋转得稳。如欲增加比赛的难度,还可划定场地范围,谁出线了也可判输,这就更需要在抽鞭时加以方向的控制了。
除了游戏以外,上海话的“贱骨头”虽也有数落人之意,但其意绝对不似北方人那么狠,相反有时倒带有点嗔怪的语气,或是抱怨你不爽气、不给力的意思。而且上海人读“贱骨头”的“贱”,通常不会恶狠狠地读成犯贱的“贱”,而是轻飘飘地读成“嫌”,就是“讨人嫌”的“嫌”,这在“量刑”上程度明显就轻了许多。所以,千万弗要弄错,上海人的“贱骨头”有时非但不是骂人,甚至还是情人间的昵称。这正像有一首著名的情歌所唱:“我愿她那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抽打在我身上……”这,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儿时的玩具中,弹弓可算是最“不好”的玩具,因为它有危险性,也容易伤害到人,所以,不但学校禁止玩耍,即使同学发现了也会举报而让老师来“没收”的,谁玩就像犯了“私藏枪支”罪一样。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一些调皮的男同学还是会偷偷地玩。上海人把弹弓都喜欢称为“弹皮弓”,其状一般有两种,小型一点的,仅用粗铅丝拗成“Y”状,用一二根橡皮筋串起代为弓弦,弹射一些以纸条折成的“子弹”;还有一种中型以上的,则选用直径的有2厘米左右的“Y”形树杈,去皮后再以多根橡皮筋装上作弓弦,中间串上一小块皮革,用以裹上细石子作弹珠,如射中的话,其威力自不用说了。据说当时多以此来打鸟,不过就我周围玩此弹皮弓的朋友,我还从未亲眼看谁把鸟真的射下来过,但玻璃窗倒射了不少。还记得“文革”后期,我们家附近有家大型棉纺厂,围墙内有幢破旧的厂房,一帮没事的孩子,有时星期天没啥玩,就站在墙外射窗取乐。印象中那幢破厂房的一面外墙上的所有窗户,简直是满目疮痍,几乎没一块玻璃是完整无损的。我那时天生胆小,大的弹皮弓不敢碰,小的偶尔也会玩玩。不过,有一次真巧一颗“纸弹”射中了同学的面门,起了一个小疙瘩,被老师怒批了一顿,幸好那时的孩子“笃笃掼掼”无所谓,人家家长也没找上门来,但从此吓得我再也不敢玩弹皮弓了。
弹皮弓如果玩耍不当,由于橡皮筋的弹力,有时还会反弹在自己的手上,非常疼痛。所以在上海话中,“弹皮弓”还有一种被拒绝、或被语言回敬的意思。譬如你的善意被朋友误解,想助人反而碰了一鼻灰,此时上海人往往会自我解嘲地说:“我倒诚心想帮伊,呒没想着伊还我两记弹皮弓!”只好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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