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往事
搬家整理旧物,最麻烦的还是书刊与杂志。一连几天的清理,忙得头昏眼花,该扔的舍不得扔,不该扔的又不知暂时搁放在哪儿,桌上脚下,狼藉一片,反正是理不出头绪来。
就在我忙得满头大汗,直起腰来喘息之际,一本过期的《当代》杂志又突然闯进我的视野,我不得不重新提示我的注意力,也赶紧俯身拾起,打开,回想。
恍然之间,记忆竞如同窗外的雨水,淅浙沥沥难以间断。杂志里边夹折的一张八开图画纸显然有些发黄,可墨迹依旧醒目:接宁珍志父亲。时间的磨砺似乎淡化了生活中所有发生过的故事,正在成为遥远。而这张纸,或者说这张纸所负荷起的那个情感片段,却像我血肉之躯的一脉神经,一经触及,便灼热,并伴有痛感。
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刚创办的《小学生报》社,人手少,办公环境欠佳,单位没有集体宿舍,办公室便成了我的“兼职”寝室,一张单人板床承载了我最初的工作热情,当然还有梦想。
那时的工作状态呈流动性,编辑、采访、发行等多位一体,全年总有近半的时间在各地奔波。
一次我出差湖北,恰好父母来省城看病,由于事发突然,预先没有打招呼,结果我后来的日记便出现了“南辕北辙”的感受。
单位接到父亲电报,领导指示,群众执行,两个刚来报社不久的大学生,与一位司机小白,开着当时还极为奢侈的“罗马”吉普,在深秋临近午夜的沈阳南站,举着那张八开图画纸,眺望着,等待着。我的父亲母亲最后自然是顺利抵达,而且休息得非常好,他们被安排在同院的教育厅招待所。
隔天我返回沈阳,从父母的神情我迅速读出:自己的儿子找了个好单位,单位还有那么多助人为乐的人。尽管后来父亲并没有详细叙述当时的接站过程,可每每回家时母亲的叨念却总让我难以释怀——“可别忘了那些好心的人啊!”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向领导、向同事真诚地表示我的谢意,而他们几句“谁家还没有点事儿”的话语,让朴实的我感到了更为亲近的朴实。在这个融洽和谐的集体环境中间,你想不积极工作,想停滞落后都很困难,因为你会内疚,你会痛苦,你伤的不是别人的心,而恰恰是自己的心。大家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报纸的影响逐日增大,发行量已经超过百万,那段辉煌的热量其实至今还在温暖我的心,定格为不可或缺的记忆。
闲暇之际,年轻人在一起谈天说地,编织理想,丰富生活,业余的时间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和另外三位年龄相仿的同事,连“席梦思”床垫子、人造革软沙发(当时非常时髦)也要一齐从广州“邮购”,工资不高,最后在搭配茶色玻璃茶几时,竞要这个三十、那个五十的相互拆借,这其中还包括一位性格开朗的女士。
记得出差北京上海,偶尔也去大型百货商店,同行的老大姐谆谆“教导”我,趁方便,还便宜,要随时买点床上用品、茶具炊具什么的,化整为零,免得结婚时紧张忙活人。可我在结婚前向“对象”展示床单、被罩、枕巾,以及出口转内销的一批水具时,“对象”犹疑的目光足以说明她内心的剧烈活动:你和我是不是二婚啊,准备得挺齐全呀!在我作了相关解释以后,她似乎还是将信将疑,直到我们在《小学生报》社的平房里住了一年多,与我周边的同事接触若午时日之后,她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令人羡慕值得依托的集体。
女儿已经十八岁了,在不定期的聊天过程中,一次我和她讲起了当年爷爷奶奶来沈阳看病的事。女儿听罢竟然脱口而出:“挺好玩的!”我哭笑不得,一时语塞。这地道的“90后”,把精神价值什么的消解成了“口头禅”。 上小学时每每上街,凡遇到乞讨的老人或儿童,我都要拿出一两块零钱,让女儿颠颠地递给他们,我要培养女儿的同情心。等到初中,女儿已不情愿再做此类事了,她说,那些乞丐都是装的,生活得比我们还好!我愕然。
一次,邻居大妈买回菜在楼梯口拎得挺吃力,我说,我帮您拿吧。大妈足足盯了我三分钟,摇头说,我自己能行。我说,我是您家楼上的,我不会跑的。最后大妈总算让我替她拿了,可紧跟在我身后,我感到相当尴尬。也难怪,一个楼住了五六年,没说过几句话,缺少沟通,拿什么让人家相信自己呢!
父母亲每年来沈阳,都住不了太长时间,他们说不习惯,邻里太陌生了!
现在全球气候逐年变暖,可情感的温度呢,但愿不要逐日冷却,只要我们时刻怀有一颗感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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