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奉命赴京调查老赵和老白
我起初打算在广渠门租房子,但是不消一瞬间念头就打消了,一是离老赵太近了,有点过于巧合,二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那个地方的房价也太高了,不符合我的消费能力。于是我先在那附近找工作,然后,准备伺机找寻机会和老赵邂逅。也许过于刻意了,一个月过去了,就是看不见老赵的身影,我有点着急简直怀疑他们给我的情报准不准。
就在我迟疑还有没有可能邂逅相逢老赵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起初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老赵,在广渠门一个不起眼的饭店,我真的看见了老赵。
那天傍晚我闲暇,和我以前在石家庄认识的一个女友叫做小麦的一起相约去吃饭。我先下车,女友停车的时候,我扭脸看见一辆本田正朝我们看好的车位而来,我赶紧有意挡住他,因为小麦的车技正处于停车比较费劲的时候。那个车里的男人车开的很快,见我故意挡道,似乎也故意猛地把车停在我身边戛然而止。我不动声色,神态自若,身体稳稳地站着但还是忍不住拿眼睛瞥了一下车窗内的男人。那一瞥的瞬间叫我神情有些恍惚,就凝神再看。虽然那个男人的头已经扭回去了,我还是认定,就是老赵。
我到北京来,就是为了先见到他,然后就是老白。
算来整整16年我们没见面了。老赵曾经被判了八年,再加上出狱后的八年。
16年前,老赵在河北邯郸某县当副县长,我当时刚参加工作,被派到一家报社实习。我们去人家那里搞报纸发行,认识了分管宣传的副县长老赵。老赵耐不过我们的恳求,订了我们100份报纸。但一年的时间,一份也没有收到。老赵也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后来偶然一次我听他们办公室张主任说了,实在觉得怪,就问老赵为什么不问我们怎么回事,他憨厚地笑,说,我以为你们就没有给我寄呢,没事的,反正我也不看,也没啥大用,不用寄了,给你们省点报纸钱。
就因为这件事,我觉得他是个实在人,后来又有机会去他那里,关系就越来越熟。他们那个地方那时候时兴酒桌上玩猜色子,才开始知道他喜欢赌,我们也没多想,我们也喜欢拿这个劝酒,显得热闹,酒桌上大呼小叫的,完全忘记了我们这伙人有县长有记者,都是有身份的人,可见我们那时候玩这个有点痴迷。
再后来,我就不在报社了,不怎么去他县里了。但还是有一次,我去他们那里市机关办事,还是约了老赵吃饭,我当时跟他说我调到机关工作了,具体没有说那么细。老赵还替我遗憾,他觉得当记者挺好,自由,没人管。我们就在邯郸市里见面吃饭,就在那个饭店,我第一次见到白莉萍,看出来老赵和这个老板娘极熟,酒席散了我终于醒悟,还是他司机的提醒,弄明白了,她是他情人。
那个女人当年大概有37岁,非常白的皮肤,脸上五官也长的好看,眼眉很黑,眼神飘来飘去,胸和臀部比较丰盈,略有点发福。我暗中观察老赵对她的态度,跟她说话时候看她脸的神情和不说话望她背影的眼神,眼珠始终都是在她身上上下滑动的。我就确信,老赵不是一般的喜欢这个女人。要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只有20出头,根本不懂风情的,但我还是凭着女人的特殊感觉隐隐觉得,这样的女人就是那种被叫做尤物的吧。
老赵到底为什么事折进去的?直到他真的在监狱里服刑,我还迷忽着。真的不太相信这是真事。后来和他原来的手下关系还算熟的再次见面,必然谈起老赵,才知道,是被他们办公室主任举报了,就是贪污受贿。
我好奇怪,是他,那个办公室的老张吗?很多年前他真的曾经问过我订报纸的事情,我才知道老赵就没有收到过报纸,但是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
那个脸很黑,神情很闷,不怎么爱说话的?
他们答,是。我发愣。接下来,他们犹豫了一下,看着我想知道真相的脸憋不住了,还是又补了一句,他和书记是一伙的。这么一解释,那我就算明白了吧。
私下里,我自己不由地还是琢磨不透,老赵贪污受贿了!?
怎么老赵也干这个呀,我真是生气。老赵那年并不算老,大概比他情人还年轻呢,我老是老赵老赵的叫,把他叫老了,其实他顶多也就35岁,怎么这么糊涂,就也学会贪污受贿了呢?他还有很好的前途呀,比如升个县长,再挠个书记啥的。。。。他何必呀,他也不缺钱呀。甚至,我的脑海里还浮现过几次他憨厚的面容。总之,实在不能把老赵和贪污犯,人民的敌人什么的,劳改犯,罪犯之类的归类成一堆。
他的司机岳民和我很熟,老赵出事后,他就离开单位自己干了,开了一家饭店。一年以后,我去他们那里出差,我们在他饭店见面,桌前少了老赵,我们难免欷嘘感叹一番。岳民说,都怪老白那娘们,光缠着老赵要钱,把他逼成贪污犯了。我才知道他情人叫老白。我还是好奇,就问,她真是他情人呀,怎么比他还大呀。
岳民:他就喜欢大的,喜欢大海的波涛,喜欢找妈。
我听了,就信了。接下来还问,那老白呢?
听说跑了。
我问:跑哪去了?
听说跑北京去了。
跑北京去了,为什么跑北京呀?
老白的哥在北京做生意,估计是投奔她哥去了。
那在北京,老白能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估计不是饭店,就是歌厅,别的,她会什么。
那她还管老赵不?
管什么管,老赵才惨呢,为了这娘们,和他俩儿子都断绝关系了,家也回不去了,这娘们估计把钱都拐走了,他什么都不剩,就自己蹲大狱吧,什么都没撂下也省得叫他自己在里头瞎惦记了。
说实在话,那个时候,我听了岳民的话,心里着实很有些郁闷,我真的说不上该怎么评价老赵合适。我们叫他订报纸,他就把钱给我们了,也不管报纸弄哪里去了,是有点迷糊,可是再迷糊,总弄明白是非吧,老白叫他贪污受贿,他就贪污受贿?不知道那叫犯法呀。我怎么想,怎么也不觉得我所了解的老赵,就是这么个表面意义上的老赵。
后来一些年,因为工作上的变故,不怎么下基层了,也没有再见过老赵身边的什么人,岳民倒是打过两次电话,一次还问去监狱看看老赵不,我吱唔了几声,没有直接回答。岳民大概也知道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渐渐的,也就不再有联系了。
转眼就是八年。
等我某一天突然想起老赵,给岳民打电话问他老赵怎么样时,岳民回答:他早出来了。
我意外;八年啦,八年过去了吗?
岳民:可不,八年了,那会我孩子还上小学,现在在南京上大学呢。
我有些讪讪,是呀,八年过去了呀。还是问他,他去哪里啦?
岳民回答:北京。
我问:去北京干什么?找谁?似乎心里也知道答案。
岳民:找老白去了。
我没有言语,默默放下电话。
然后,就又八年,直到我前日,在广渠门看见开本田车的老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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